离开密室时,天色已暗。云珩回到自己院落,发现苏颜正在灯下绣着什么。见他进来,她迅速将绣绷翻面扣在桌上。
“怎么不点灯?”云珩故意提高声音,同时用眼神示意她隔墙有耳。
苏颜会意,娇声道:“夫君这几日守灵辛苦,妾身想给您绣个安神香囊。”她起身时衣袖拂过桌面,绣绷掉在地上,露出半只未完成的寒鸦图案。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云珩猛地推窗,只见那个新来的洒扫丫鬟正慌慌张张地往后院跑。
“看来端王很关心我们家啊。”云珩冷笑,转身对苏颜低语,“明日你随王妃和嫂嫂们去趟大相国寺,就说要给父王做超度法事。袁将军的人会在藏经阁等你。”
次日清晨,苏颜前脚刚走,云琏就匆匆赶来。他脸色异常苍白,袖口还沾着血迹。
“端王昨夜毒死了太医院院判。”云琏声音嘶哑,“幸好我们的人抢先一步拿到了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是院判临死前调换的毒药样本。”
云珩接过瓷瓶,只见里面是几粒赤红如血的药丸,闻之有淡淡的苦杏仁味。“牵机散?”
“掺了孔雀胆。”云琏阴森森地笑了,“端王这是要陛下走得痛苦些。”
正说着,云珏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不好了!端王刚刚下令关闭所有城门,说是要搜查北疆叛军的细作!”
云珩与云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是端王要动手的信号。
“按计划行事。”云珩迅速披上外袍,“二哥去联络赵将军,五弟继续监视。让三哥去支会一下柳明,设计让我们进宫。”
得到柳明办妥后的消息,云珩绕道去了大相国寺。在藏经阁暗室里,苏颜正与一个壮硕男子低声交谈。见云珩进来,男子立即单膝跪地:“末将袁成,参见四公子!”
“袁将军请起。”云珩扶起他,“情况有变,端王今晚就要动手。”
袁成面色一凛:“五千精兵已化整为零潜入城中,只等信号。”
“用这个。”云珩取出一个烟花筒,“红色为攻,绿色为撤。子时为准。”
入夜时分,云珩随宗亲队伍进入皇宫。往日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侍卫们眼神闪烁,宫女们低头疾走。领路的太监将他们带到偏殿等候,说是陛下正在用药。
云珩借口更衣溜出偏殿,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摸向寝宫。在拐角处,他撞见了正在把守的赵将军——云琏联络的那位羽林卫统领。
“四公子。”赵将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侧身让开一条路,“宁王殿下已经进去了。”
云珩心头一震,父王果然行动了!他悄悄推开寝宫侧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味。透过屏风缝隙,他看到端王正捧着药碗站在龙榻前,而皇帝面色灰败地靠在枕上。
“父皇,该用药了。”端王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皇帝虚弱地摇头:“朕...觉得好些了...”
“太医说必须按时服用。”端王将药碗凑得更近,“儿臣亲自试过,不烫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龙榻后的帷帐突然掀起,宁王如鬼魅般闪出,一剑挑飞了药碗。漆黑的药汁泼在地上,竟腐蚀得金砖滋滋作响。
“二哥这是要弑父啊?”宁王冷笑道。
端王惊得连退三步:“你...你不是...”
“不是死了吗?”宁王扯下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可惜阎王爷说我阳寿未尽。”
皇帝剧烈咳嗽起来,指着端王:“逆子...你...”
“父皇别激动。“宁王扶住皇帝,同时朝云珩藏身处使了个眼色。云珩会意,立即放出袖中烟花。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个皇宫。
端王见事情败露,突然狂笑起来:“好啊,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也不必装了!”他猛地摔碎手中玉佩,“来人!”
殿门被撞开,但冲进来的不是端王的亲兵,而是袁成率领的将士。他们刀上染血,显然已经解决了外面的守卫。
望着刀刃对准自己的柳明,端王面色惨白“你...”,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云珩以为他要行刺,却见他反手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
“宁王...逼宫...弑君...”端王嘴角溢血,露出狰狞的笑容,“你们...洗不清...”
宁王一个箭步上前,却为时已晚。端王已经气绝身亡,只是那双眼睛仍死死瞪着,充满不甘。
皇帝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气息奄奄地抓住宁王的手:“老三...朕...就知道…知道你没死...”
“父皇别说话,太医马上就到!”宁王急道。
皇帝摇摇头,颤抖着从枕下摸出玉玺:“诏书...在...龙案下...那日…他让你去北疆…我就知…知道他有取代之心…”他的目光扫过云珩等人,“你...儿子们...很好...”
当御医赶到时,皇帝已经驾崩。宁王捧着遗诏,面色凝重地走出寝宫。外面跪满了闻讯赶来的端王拥护者,此刻正抖如筛糠。
“端王谋逆弑君,现已伏诛。”宁王声音如铁,“陛下遗诏,由朕继承大统。”
云珩看着父亲挺直的背影,突然明白这场权力的游戏远未结束。他望向殿外飘落的雪花,想起霜降那日见到端王时的情景。那时他们都还戴着假面,如今面具撕下,露出的却是更血腥的真相。
“四弟。云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阴郁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该清点'战利品'了。”
云珩知道,他指的是那些曾经依附端王的大臣们。在这场权力的更迭中,有人要流血,有人要流泪,而更多的人,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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