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犯错的喜娃(1 / 1)

“对,就是被土匪抢去了。”

袁梦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余怒,眼神坦荡地迎向官差审视的目光。

官差一双浑浊的眼睛在袁梦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又瞥了一眼缩在灶台边、吓得大气不敢出的魏氏和几个孩子,最后扫了一眼袁梦。

“黑风寨的土匪?”官差咂摸了一下嘴,语气半信半疑,“那群杀才,近来是愈发猖獗了。抢了你送给我们头儿的兔肉?”

“除了兔肉,还有一个旧包袱,里面是…是亡夫留下的一些不值钱的念想,还有…还有一点准备换粮的铜钱。”

袁梦垂下眼睑,声音适时地带上哽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那是我…我最后的指望了。”

官差又盘问了几句细节——土匪人数、衣着、口音、具体在哪个山坳遭遇的。

袁梦一一应对,细节模糊却又带着底层人遭遇横祸后的那种混乱感,加上她眼中强忍的泪光,倒显得合情合理。

他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黑风寨那帮子积年老匪,连县太爷都头疼。这案子,记下了,有消息会通知你们。”

他显然觉得为这点“鸡毛蒜皮”深入险地去剿匪是桩赔本买卖,记录在案便算交差。

看着官差不再怀疑,袁梦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站立不稳,慌忙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土灶台。

她这才长长地、深深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压抑许久的恐惧。

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大儿媳魏氏便上前问道:“娘啊…那官差是打发走了,可…可那头儿…”她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惧,“他们…他们会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

魏氏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袁梦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安全感。

“瞎操心,”袁梦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力,尽管那平静之下是深深的疲惫,“那头儿来找,也是冲着我来的。”她看向魏氏,眼神带着安抚,却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事情是我惹下的,我担着。”

魏氏张了张嘴,想到现在的婆婆,她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却不敢再多嘴。

袁梦的目光从婆婆身上移开,扫过灶台边几个吓得如同鹌鹑般挤在一起的孩子。

她的视线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叫喜娃的小女身上——刚才官差盘问时,就是她,在袁梦描述“土匪”时,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娘不是说是被……”

虽然声音极低,几乎被淹没,但袁梦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一刻,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万幸官差似乎没听清,或者没在意一个小孩的嘟囔。

此刻,危险暂时退去,袁梦胸中那股后怕瞬间化作了怒火。

她几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喜娃细细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小女孩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喜娃!”袁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寂静的空气里。

她蹲下身,视线与喜娃惊恐含泪的眼睛平齐,一字一句,清晰地敲进她幼小的耳中:“谁让你乱说话了?你可知道,你刚才那半句话,要是被官差听清了,会是什么后果?”

喜娃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袁梦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弄不好,那头儿能让我们把家里仅剩的几斤黍米都交出去当‘证物’!这还不算,说不定还要挨板子、蹲大牢!你懂不懂?!”

“我…我不知道…”喜娃终于哭出了声,小脸煞白,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泥地上,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看着跪地求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喜娃,袁梦心中那股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这孩子,才多大点?

原主活着时,只知自己快活,对孩子疏于管教,甚至动辄打骂,养成了喜娃既胆小怕事、遇事又容易口无遮拦的性子。

说到底,她又懂得什么利害?

袁梦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承载着生活的重压和为人母的无奈。

她伸出手,不是打骂,而是轻轻地将喜娃从地上拉了起来,拍掉她膝盖上的尘土。

动作并不算温柔,甚至有些僵硬,但那冰冷的严厉已然褪去。

“这一次,就算了。”袁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记住娘的话,以后大人说话的时候,尤其是外面来了生人、官差问话的时候,闭上嘴,躲远点,一个字也不许乱插嘴!记住了没?”

喜娃泪眼汪汪地看着袁梦,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抽噎着回答:“记…记住了,娘…喜娃记住了…”

袁梦看着儿子那双因恐惧而显得格外大、格外清澈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憔悴而严肃的倒影。

她心中又是一软,抬手用粗糙的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

这孩子,终究是这具身体的血脉,也是她现在必须背负的责任。

“去,洗把脸,帮娘把柴火抱进来。”袁梦的声音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喜娃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一溜烟跑向水缸边。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无声地笼罩着旷野,白日的喧嚣与恐惧似乎暂时被黑暗吞噬,只留下无边的沉寂和潜伏的不安。

袁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安排一家老小吃完了简单得几乎看不见油星的晚饭——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黍米粥和一小碟咸菜疙瘩。

她自己默默地将碗筷洗净归位。冰冷的井水刺激着她手上的冻疮,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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