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导航重新规划的路线在屏幕上闪着蓝光,我把面包纸塞进帆布包侧袋,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皱巴巴的边角。
“蛋糕店在胡同口第三个门脸,”他弯腰检查共享单车的车闸,捏了两下发出“吱呀”的声响,“这破车能行吗?”
“总比走路强。”
我把保温箱往车筐里塞了塞,箱角磕到金属框,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跨上另一辆单车,脚蹬子转了半圈才顺畅起来,链条摩擦的声音像只生锈的闹钟。
“走了。”
他蹬着车往前冲,车把晃得像风中的芦苇,我赶紧跟上,车筐里的保温箱跟着颠簸,发出“咚咚”的轻响。
刚出花坛没多远,他突然往左边猛拐,差点撞上路边的梧桐树。
我急得喊了声“小心”,他猛地回正车把,车轮擦过树坑边缘的砖块,溅起的泥点飞到我的裤腿上。
“看前面!”
我蹬着车追上他,看见他正扭头看手机支架上的导航,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竖了起来。
胡同里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单车碾过凸起的地方,我手里的餐盒差点脱手。
这是刚才取蛋糕时老板娘特意给的加固盒,透明的塑料盖下,奶油花在颠簸中微微颤动。
“慢点骑,”我手心的汗浸湿了盒盖的边缘,“别把蛋糕颠坏了。”
他“嗯”了一声,车速却没减多少。
路过早点摊时,老板端着一锅热油往铁锅里倒,“滋啦”一声腾起的油烟呛得我直咳嗽。
他猛地捏了下车闸,单车在我面前急刹,我差点撞上去,车筐里的保温箱重重磕在车把上。
“怎么了?”我稳住车把问他。
他指着路边的路牌:“该右转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灰墙上的路牌歪歪扭扭地写着“翠花胡同”,字的边角被雨水泡得发涨。
右转时,他的车把突然往右边偏得太狠,前轮眼看就要撞上青灰色的路牙,我吓得屏住呼吸,看见他猛地往左掰车把,单车在原地打了个趔趄,后轮蹭到路牙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你疯了!”我停下车,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炸开。
他扶着车把喘着气,脸颊因为刚才的急刹涨得通红:“没事没事,差点就撞上了。”
我低头看他的脚,帆布鞋的边缘蹭掉了块皮,露出里面发白的布面。
“下次看清楚再拐,”我伸手替他把歪了的手机支架扶正,“这要是真撞上,蛋糕就全毁了。”
他没说话,蹬着车继续往前。
胡同深处飘来煤炉的烟味,混着隔壁院子里晒的被子味道。
路过一个四合院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晾衣绳上的蓝布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快到了,”他指着前面的拐角,“导航说拐过去就是。”
拐过拐角,小区的铁门就在眼前。
门口的保安亭里,大爷正趴在桌上打盹,收音机里放着咿咿呀呀的京剧。
我们推着单车往里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惊醒了大爷,他抬起头眯着眼看我们:“送东西的?”
“嗯,送蛋糕到三号楼。”他把单车停在楼前的车棚里,车筐里的保温箱晃了晃。
我跟着他往楼道里走,楼梯扶手积着层薄灰,扶上去留下道清晰的指印。
三楼的门虚掩着,我们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个小女孩的声音:“来啦。”
开门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发梢用粉色的皮筋绑着,正是上次在滑梯旁见过的那个。
“你们来啦!”她仰着脸笑,露出两颗刚换的门牙,“妈妈说蛋糕要等你们来了才切。”
客厅里的茶几上摆着个小小的生日帽,旁边放着本翻开的童话书,书页上画着个骑着单车的小兔子。
“祝你生日快乐。”我把蛋糕递过去,她伸手接的时候,我看见她手腕上戴着串塑料珠子,其中一颗掉了线,摇摇欲坠。
她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麻烦你们了,路上不好走吧?”
“还好,”他挠了挠头,“就是差点撞上路牙。”
小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蛋糕盒,奶油做的小兔子在灯光下闪着光。
“谢谢叔叔阿姨。”
她举着叉子朝我们晃了晃,奶油蹭到了鼻尖。
她妈妈笑着递来两袋牛奶:“拿着路上喝,看你们满头大汗的。”
下楼时,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他把牛奶往车筐里一放,跨上单车说:“下一站,科技园的早餐订单。”
我刚要上车,看见车座上沾着片梧桐叶,伸手拂掉时,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像触到了清晨的露水。
他已经蹬着车冲出去老远,车把依旧晃悠,却比刚才稳了些。
我赶紧跟上,单车碾过小区门口的减速带,发出“咯噔”一声,车筐里的牛奶袋轻轻碰撞,像在为我们打着轻快的节拍。
胡同口的老槐树在风里摇晃,落下的花瓣粘在我的车筐上,带着点清甜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