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砚现在的身份,说的话很管用。
由他亲口说出来,村民的接受会高得多。
陆逢时本也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不是裴之砚恰好回来,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赵婆子:“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能一眼瞧出来,这个大师是个假的。”
有一人接受,其他人也就慢慢接受了,还会自动找补,“王娘,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和尚,我们去天云寺上香,好像从没见他啊!”
“对啊,王娘,这个假和尚你是从哪里找的?”
王娘眼神闪烁:“我原本是要去天云寺的,可半道上就看到这个和尚,他说自己是普航大师,能降妖除魔。我也不知他是个骗子啊,要是知道,定然不会这么做。”
“聚众围堵良家宅院,污蔑举人正妻为妖邪,此等行径,形同构陷,视同谤讪,依律“诸诬告人者,各反坐”!”
赵婆子:“三郎,你说的那个‘各反坐’是什么意思?”
裴之砚冷笑一声:“就是以牙还牙,若被定为妖邪处绞刑,诬陷旁人为妖邪者,同样是绞刑!”
赵婆子闻言吓得连连摆手:“我没有,我就是来看看热闹,还有之前王娘传你娘子与人有染,我还阻止过的。”
赵婆子说着往自己院子里跑,生怕慢了裴之砚会找她算账。
其他村民顿作鸟兽散。
王娘本来就害怕,裴之砚一说,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正好坐在尿液中。
“是,是婶子糊涂,听了这假和尚的蛊惑,猪油蒙了心!你看在为你科考,婶子也拿钱的份上,不与我计较了吧。”
王娘用力磕头,额头很快见了红。
其他几个跟着闹得凶的村民见状纷纷求饶:“是啊三郎,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砚哥儿考上解元是大喜事,但赴京赶考花费巨靡,村民都送了点心意过来。
王娘他们那日也塞了几十个铜板过来。
王氏和裴启云互相对望一眼,一脸难色。
当初就不该收下那几十个铜板,现在让砚哥儿难做人。
只是现下还回去,也是不能。
王氏心里悔得很。
裴之砚眼底的冰寒并未完全消融:“王婶,诸位乡邻,尔等今日所为,触犯律法,污人名节,论罪当究!
念在乡梓之情,更念资助之义,裴某可以暂不将尔等扭送官府问罪。”
“然,也不可就这么轻易放过。尔等需当众具结悔过书,言明今日之过,画押为凭,交于族老保管!”
裴之砚松口,他们哪会不应。
总比被扭送官府强。
裴启云快速将族老喊来,在他们见证下白纸黑字画押。
不知是谁说了句:“那这个假和尚怎么办?”
族老拄着竹拐站出来:“将这个招摇撞骗的假和尚打出村去...”
……
十月十六日
是涛儿一岁生辰。
卯时刚过,天色微明,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天云寺村。
裴家院门前,牛车已经套好,车板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和一张半旧的草席,上面还有一床旧被子,是给王氏和陆逢时准备的。
她正要爬上牛车,裴之砚却折返进屋,拿了件半旧的鸦青色披风递给陆逢时。
“天越来越冷,你这点衣服哪够。”
她今日穿了件杏色交领窄袖襦裙,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略深的半臂,这是她成婚时娘家陪嫁来的,是她所有衣服里,比较体面的一件。
今日去姑姐家贺喜,她是特意翻出来穿的。
要不是瘦了,这套衣服还穿不上。
“我不冷。”
陆逢时没接。
有五行之气护体,这件衣服刚刚好。
再说,哪个女孩子不想打扮的漂漂亮亮,一件披风,从头包到脚,像老太太。
她不干。
“牛车动起来有风,披风能挡一点,别人刚好点,又病了!”
“你这孩子,关心的话不会好好说?”
王氏作势在裴之砚手臂上拍了一掌,接过披风对陆逢时道,“砚哥儿也是关心你,你就在车上披着,下车了再脱。”
也是她粗心了,阿时瘦了也没及时给她做几身衣裳。
等从陈家村回来,量了尺寸,去镇上找裁缝,给她做几身冬衣。
还有砚哥儿,那身青色襕衫,还是他二叔年轻时候的衣服改得,外面那件鸦青色麻襦已经洗的发白。
听说北边比他们这里冷多了,要置办几身厚衣服御寒。
将要带的东西装好,陆逢时和王氏先上牛车。
坐稳后,裴启云轻轻吆喝一声,黄牛便拉着车,“吱吱呀呀”地驶出了村口,走了约莫两里路,往左拐向一条小路。
枝桠大部分光秃秃的,挂着些许霜花。
田埂上衰草萋萋,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微熹的晨光下发射着清冷的光。
王氏看着旁边缓缓向后退去的景色,笑问陆逢时:“说起来,这是你第一次去陈家村吧?”
“嗯。”
她回道,“成婚前,只去过几次镇上,还有就是外祖家,旁的地方没去过。”
陆逢时捡了些趣事说。
裴之砚和裴之砚一左一右坐在前面车辕上,看似在看路边的风景,其实在认真的听着。
她能对以前的事情如数家珍~
是不是说明,她还是那个陆逢时?
裴启云时不时插两句嘴,一路上倒也欢快,时间也就没那么难捱。
临近陈家村时,太阳已经高升,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带来些许暖意。
“前面那个村子就是陈家村了。”
裴启云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村子,声音轻快。
陆逢时寻声看去,村口有一株大樟树,笼罩住整个进村的路。
樟树下,放着几张木条凳,还有不少石头墩子,有几个老人在树下闲坐攀谈,旁边五六个孩童玩耍,身上的衣服因为时不时在地上打滚,沾着黄土。
村中房舍比天云寺村似乎更显齐整一些,多以黄泥夯墙为主,但不少人家屋顶覆的是青瓦而非茅草,显见村中富户不少。
一条不算宽阔但颇为干净的土路从村口延伸进去,路两旁用低矮篱笆或碎石简单围出菜畦,几只花斑鸡在篱笆根下悠闲刨食,见到牛车也不甚惊慌。
“到了,前面那户就是禾生家。”
裴启云的声音带着笑意,将牛车稳稳停在村中一户人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