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气息如同无形的浪潮,蛮横地冲击着她万年如一的、清冷微凉的感官世界,带着一种近乎侵略性的生命力。
“唔……”
一声极轻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惶与无措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她喉间逸出。那双万年沉静如冰封湖面的蓝眸,骤然掀起了剧烈的波澜!捧着他脸庞的手指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伤,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要缩回!
但下一刻,她还是猛地贴上了温延珏炙热的额间。
此刻的她,特别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梦!
可她失望了,温延珏的脑海里一片虚无,空荡荡的像是一片大海的潮汐,空荡荡的!
她就像站在一朵浮花之上,随着那片毫无意义的潮汐,来回起伏,茫然无措,不知该去何处,不知该寻何物!
这死寂的虚无,比陈情那充满血腥与绝望的噩梦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那是一种被彻底隔绝、被放逐于意识之外的冰冷感。
她剔透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名为困惑和挫败的情绪。
“你这家伙...”红绡捧着温延珏的脸仔细地打量着,有些埋怨的小声呢喃道:“不做梦吗?”
......
时杳杳是第一个醒来的。
醒来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那个坐在三生石上,摆弄着修长的腿踢着池水的红绡,顿时又惊又喜!
几个猫跳,就顺着池上盛开的莲花瓣,跃到了三生石上,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版”的红绡。
红绡轻轻一笑,随手就把时杳杳抱紧了怀里,点着她的鼻子说道:“你也是挺奇怪的,这么多野兽精灵里,你还是我第一个窥不到梦的家伙,也不知道你这家伙脑子里在想写什么?”
“喵呜~”
时杳杳歪着头叫了一声,然后红绡又抱着它凑近了一些,“我也听不懂你说什么?拜托,我可是孟极哎!天地灵兽懂不懂?怎么感觉你这家伙比我还奇怪!”
“不过...”她自言自语的说着,目光落到了那个还在沉睡的温延珏,“他更奇怪,我能感觉到他和你不一样,你是被其他人封存了梦境,而那家伙,是自己...封了自己的梦......”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那个沉睡的男人,搭在苔藓上的指尖,突然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抖动,随即——
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初时带着刚脱离深度睡眠的茫然与混沌,仿佛蒙着一层薄雾。他下意识地转动眼珠,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然后,他的目光,带着残留的警惕和越来越深的困惑,终于扫向了……三生石的方向。
就在那一刻,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思绪,都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他看见了——
那个端坐在三生石上的少女。
月光仿佛独独偏爱她,温柔地勾勒着她纤细得不可思议的身形轮廓。她赤着双足,随意地悬在散发着微光的池水之上,足尖离水不过寸许,几缕银白色的发丝垂落下来,拂过她光洁的小腿。她怀里抱着黑猫,正低着头,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优雅,用指尖梳理着小猫的毛发。
仅仅是一个侧影,便已美得不似凡尘!
然后,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刹那间,温延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冰雪为肌,玉为骨。银白的长发如同月华倾泻,映衬着那张完美到毫无瑕疵的容颜。肌肤在池水光岚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莹润的冷白色泽,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而那双缓缓抬起的眼睛……
剔透,深邃,如同封存了万载玄冰的蓝宝石!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带着好奇和羞涩。
温延珏逐渐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方才的凶险与狼狈,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眼中那张足以让天地失色的绝美容颜。
惊为天人!
这四个字,如同烙印般,狠狠地砸进了他一片混沌的意识深处!
“姑娘...你好漂亮...”
......
惊骨斋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欢叫!
“哇——!”
一声巨大的、带着十足惊喜和促狭的欢叫,猛地打破了斋内原本有些微妙的气氛!
闻竹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糖块砸中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双手甚至激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嗑到了”的狂喜和“学到了”的崇拜,像个第一次看到偶像剧高潮情节的纯情少年,声音都甜得能滴出蜜来:
“老板!他他他……他好会啊!!”他指着水镜里那个傻愣愣说出大实话的温延珏,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现在又看一遍,还是觉得甜!”
“臭小子!”红她抬手扶住自己发烫的额头,另一只手看似凶狠实则毫无威慑力地隔空点了点闻竹,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你敢笑话我?!”
“绝对没有!”闻竹立刻举手投降,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得晃眼,眼睛里的小星星都快溢出来了,“老板,我这完全是发自肺腑的赞叹!是欣赏!是学习!”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真的,老板,我就爱看这个!比那些电视剧里演的‘惊鸿一瞥,情根深种’可带劲多了!这叫什么?这叫纯天然的直击灵魂!甜!太甜了!甜度严重超标!”
红绡被他这副夸张的模样气得又羞又恼,偏偏那股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属于遥远过去的悸动和羞意又挥之不去,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措。她狠狠地瞪了闻竹一眼,那眼神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色厉内荏的遮掩:“闭嘴!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扔井里去清醒清醒!”
“别别别!”闻竹笑嘻嘻地缩了缩脖子,眼睛却依旧亮晶晶地盯着水镜,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么经典的名场面,温将军真是……太有前途了……”
红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有些紊乱的心跳和脸上的热度。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水镜,镜中的少女依旧静静坐在三生石上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你好漂亮”只是拂过池面的一缕微风。
但红绡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湖,确确实实,被那颗笨拙却滚烫的“直球”,砸开了一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