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期不到，学校更换了两任校长。
2.0校长在旗杆下承诺，食堂会做出改变，学生可以带不影响学习的按键机，各班两位班长可以带智能机，同桌自由组队，学校内的路不分男女，热水也会想方法解决。
“真好。”
怒火难消的学生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安抚，人群议论纷纷，2.0略微请求，“你们不要说话，听我说完，我们约法三章。”
操场安静下来，带头质问的是高年级的，“现在说得好好的，过不了多久还不是和副校长一样。”
1.0校长降级成了副校长，站在2.0旁边边上看不清神情。
“我们现在高三，要不了多久也会走，他们高一高二，你能保证也这样吗？”
2.0接过话，话筒的音量传进每个人的耳朵，“我保证，不会变。”
“我会在这个学期之内，让大家看见学校的变化。”
……
无所谓啦，怎样都能活。
只要那个男生的手机回不来就行。听说校暴动那天，起头闹事的人砸开所有的大门，包括校长办公室，锁着的保险箱，里面的手机被一扫而空。
好政策听得所有人都高兴，宋妩岁听着也是，更多觉得与自己无关。
“啧，太会收买人心了。”
“就是。等着学期一过，该查还是查。”
“这群傻*还觉得是恩赐。”
也有认为自己是清醒不被迷惑的人开口，还在庆幸2.0承诺的人猛地被泼了一盆凉水。
为什么不知足？
再怎么样，不比之前好吗？
人人都有手机，智能的，按键机只是用来装样子的，可宋妩岁摸摸自己的空口袋，连按键机都没有，只能借手机。
借班长的手机。
好奇，好奇，还是好奇。
“班长。”宋妩岁戳了戳前排的女班，声音细小。
女班呼吸重了几分，“又要借手机是不是？”
可能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宋妩岁脑袋空了几秒，不知道该不该借。
手机被扔在地方上，女班的语气夹杂得情绪，她连打扮都是中性，最看不惯说话嗲的人，“你家里面不给你买手机吗？”
初中的按键机，早坏了。
该不该拿起手机，拿吧，好像没自尊都被人怼了，不拿吧，都被人怼了。宋妩岁权衡，她不敢看带着质问或者带有莫名意味的目光。
“你又不说话，搞这副表情好像我欺负你一样。”女班快被这人烦死了，天天借手机，本来就一副造作模样，现在还一脸无辜。
她说话像炮弹，句句都有罪。宋妩岁把手机推回去，还是挂着笑脸，“不用了。”
看，就是这样，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的语气，这人就会带着睁着眼睛装无辜，声音很嗲，也真的很恶心。女班几乎不想和宋妩岁有什么交际，“那你戳我干嘛呢？”
“我……”
女班才懒得听，她转回去，正常的音量说，“我真服了，天天借，谁天天打电话嘛？”
“人家今天又没借。”是军训说要喝饮料的那个好看的女生，蒙语。
“我不说她两句，你看她借不借。”
“你好好说不会啊？”
女班的头发很短很短，旁边蒙语的头发很长很长。
“我就听不惯她声音，太恶心了，本来就难听，还说普通话。”
“你个傻*，这班里讲普通话的人那么多。”
两人打闹着，女班的背靠着的桌子突然往后推，宋妩岁的胸口被砸得疼。
蒙语连忙说不好意思，女班踢了凳子，“上厕所去。”
宋妩岁当即都呼吸不了，耳垂也瞬间红润，她想不通为什么女班这么讨厌她？她有尝试声音刻意压低，她会尽量改。
爸妈说了，你不惹别人，别人没理由招惹你。要是好好学习，谁闲着无事会和你闹矛盾。
那应该就是她做了什么坏事，怪她没有好好学习，只想玩手机。还有就是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借，最好自己有。
声音也能成为讨厌一个人的理由，都让被讨厌的人这样难受。那她莫名其妙讨厌的人呢？
这里不是宋妩岁熟悉的地方，也嗅到了不友善的气味，初中那样的无所顾忌，已经是回忆了。
原来长大会让人变得畏首畏尾。
思绪只跟上一秒，宋妩岁缓过神来就到后排找男班借手机，是升旗那天的那个男生。
“班主任说了，借手机要有正用。”
宋妩岁看得见他用手机在后排打游戏，“我报个平安。”
“校暴动？”
“嗯。”
“都这么多天了。”
宋妩岁接过手机，“忘记了。”
男班开个玩笑，“这么大的事，年级轻轻都会忘啊？”
话语带着和小朋友说话的语气，还有笑意。
宋妩岁恍惚，按错了个数字。
“怎么不找女班借？”男班不太理解，从前面几排跑到最后一排。
“你也不想借嘛？”试探性的问，总有推脱的意味，宋妩岁一直都知道。
“没有没有，你打嘛。”
下午到晚自习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宋妩岁站在窗子边，拨打出去的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接通。
“喂。”
“喂？谁？”
“妈，是我。”
苏故软和下来，“你怎么打的电话？”
“借的班长手机。”
“人家为什么借手机给你？”
她不想说话了，以前总有力气吵，现在只想安静，但又怕被误会，“这是班上的公用机，老师说要打电话可以给班长借。”
“哦。”苏故笑笑，“打个电话来干嘛？”
看样子宋守缘不在。
“报个平安，前几天学校被砸，挺严重的。怕你们听见消息会担心。”
“这么多天才打过来，我们晓得的，当天晚上都在校门口，只是有很多老师拦着不让进。”
“为什么？”
“门口全是人家爸爸妈妈，我们等到有老师来说里面被学生砸东西了才走的。”
学校的夜晚是寒冷的，“大晚上的，不冷啊？”
苏故笑起来，“关心我们啊？”
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全身，脑门仿佛有了重量，宋妩岁硬着头皮，“挂了，我要还手机了。”
“儿，记到好好吃饭，不要吃零食。”
“挂了。”
好奇怪。
还了手机，宋妩岁还是感觉全身不舒服，好肉麻的对话，很难受。最后只能努力说服自己还是不打电话的好。
智能手机很神奇，可以刷视频，还可以网购，照相都有很好看很好看的滤镜。
比起早起对着镜子洗漱，宋妩岁更喜欢借手机自拍，最反差的滤镜，最厚重的特效。这样她才有一张接近正常人的脸。
才没有那么丑。
借手机次数的频繁，让她被起哄。
“我说怎么不给我借手机，原来是看上男班了。”女班的眼睛看人总是往下看。
这像是调侃，可能是修建关系的开始，“不是，因为我借得太频繁了。”
“那你拿他手机拍照。”
“嗯，发QQ空间。”
“拿男生的手机自拍？”女班的嘴角勾了一边，似笑非笑，眼里全是了然。
用男生手机拍照是不好的。
这是宋妩岁第一次听出别人的言外之意，可是女生都不和她说话，都有伙伴，都避着她。
她假装自然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女生互相对视，笑着，“说我们都很讨厌娃娃音，都高中了谁的声音还那样，肯定是装的。”
“就是，天天吊着嗓子说话，刺耳得要命。”
“你不讨厌啊，宋妩岁。”
被点名的宋妩岁摇摇头，“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林志玲就是。”
几个女生笑成一团，“除了男生，谁会喜欢林志玲啊。笑死我了。”
宋妩岁被寒苒从小团体里扯出往外走。
“你别管她们。”
宋妩岁歪歪头，跟上寒苒的脚步，“她们怎么啦？”
寒苒停下来，看宋妩岁圆溜溜的眼睛，“你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她们说讨厌娃娃音。”
寒苒开始走，宋妩岁跟上。
“长得一张挺聪明的脸，但我发现你是个傻的。”
宋妩岁只听见自己想听的，很惊喜，“聪明的脸，我看起来很聪明？！”
寒苒的表情难以言明，只能妥协，“嗯。”
“你几岁？”
“怪不得小强说，十五岁和十六岁隔了一条黄河。”
“啥意思？”
“你以后不要和她们说话，少给班长借手机，你要是想打电话，我手机给你。”寒苒不知道宋妩岁要手机做什么，只听见班上传得很难听。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傻乐呵。
“寒苒，你真好。”
“我本来就很好，你也是。”
前一句宋妩岁能接受，后一句在宋妩岁的意料之外，甚至还有点不知所措。
受之有愧。
又新理解的成语，她要是真的好，怎么会没有伙伴，只有寒苒偶尔回来陪着她。
班上的人会在背后悄悄说她的坏话，她猜到一些，一个人就算，是一片一片的人都这样，男生女生都讨厌她。
回到寝室，宋妩岁偶尔和寒苒搭话。
她已经从最高调的脾气在改，改到现在每天除了座位那也不去，上厕所都要等回到寝室。班上的人说的新鲜事，她都好奇，但更害怕自己自找难堪。
这个学校，宋妩岁待得一点都不开心。
她现在胃病已经不能好好吃饭，装点什么东西都吐。
还有她不是娃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