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警报尖锐刺耳，撕裂了基地虚假又脆弱的宁静。
“她在！她在！”
小白那一声凄厉的尖叫，狠狠扎进林昭的耳膜。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股低沉而诡异的嗡鸣声猛然增强，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巨手，正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整个基地的钢铁骨架，要将所有人都碾成粉末。
林昭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她一个箭步冲到小白身边，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战术匕首，眼神飞速扫视着空旷的走廊。
“冷静！小白，告诉我，她在哪个方向？”林昭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一根定海神针，强行稳住了小白即将崩溃的情绪。
小白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头，他死死地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她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好吵……好难受……”
嗡鸣声越来越响，像是直接在脑袋里共振，一些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幸存者，刚冲出房门就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眼神开始变得涣散。
林昭暗叫不好。
这不是简单的精神压迫，这是一种大范围的精神污染。
孙舒雅的目标不是她一个人，而是整个基地。
“顾野！”林昭对着耳麦大声喊道，“启动B级紧急预案！所有战斗人员立刻前往中央控制室、能源室和物资仓库！封锁所有关键区域，无论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一步！”
“收到！”顾野沉稳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紧接着便是他果断的命令和杂乱却有序的脚步声，“一队守住控制室，二队跟我去能源核心！快！”
混乱中，秩序在强行建立。
基地的应急红灯开始旋转闪烁，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血色。
“姐……我……”小白痛苦地抓住林昭的胳膊，牙齿都在打颤，“她……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
林昭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孙舒雅费这么大劲潜入，绝不是为了简单的复仇。
她想要什么？
空间净化舱？
还是……
“小青！”林昭再度切换频道，“立刻带人保护好净化舱，同时，检查所有新入幸存者的身体数据，特别是那三个！看看他们的精神波动有没有异常！”
“明白！”
命令一条条下达，林昭的大脑在极度的压力下飞速运转。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孙舒雅所有可能的动向。
孙舒雅的精神力虽然诡异，但要覆盖如此庞大的基地，必然会有一个核心的“信号发射点”。
只要找到这个点，就能找到她。
“小白，听我说！”林昭蹲下身，直视着小白痛苦的双眼，“我知道这很难受，但现在只有你能找到她！放弃抵抗，不要对抗那股声音，顺着它，去感受它的源头在哪里！就像水流一样，找到它的上游！”
这是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让一个精神敏感者去追踪一个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无异于让一只小船去追寻海啸的中心。
但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小白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林昭的话让他眼中的挣扎少了几分，多了一丝决绝。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整个人像是沉入了深海，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基地内的嗡鸣声已经达到了顶峰，甚至连钢铁墙壁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些意志薄弱的幸存者已经开始互相推搡，眼中闪烁着非理性的暴戾红光。
再这样下去，不用丧尸攻城，基地自己就会从内部分崩离析。
就在林昭的心沉到谷底时，小白猛地睁开了眼睛，抬起颤抖的手，指向了基地的西北角。
“在那里！B区，中央通风系统的枢纽控制室！”
就是那里！
林昭眼中寒光一闪。
中央通风系统连接着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从那里释放精神信号，确实可以做到最高效的全范围覆盖。
好一个孙舒雅，心思竟然如此歹毒缜密。
“顾野，带上你的人，跟我来！”林昭扶起小白，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小青，准备好精神干扰设备，随时待命！”
B区走廊，一片狼藉。
几名巡逻队员已经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抽搐着，显然是被精神力直接摧毁了意志。
越靠近通风枢纽，那股精神压迫就越是强大，仿佛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泥浆，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顾野和他手下的精锐队员们个个脸色发白，全靠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意志力在强撑。
“砰！”
顾野一脚踹开枢纽控制室厚重的铁门。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巨大的控制室内，孙舒雅就站在无数管线和阀门的中央。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长发无风自动，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幽蓝色光芒。
在她周围，站着七八个幸存者，正是昨晚和更早前被接收进来的新人。
他们此刻双目无神，如同提线木偶般护卫在孙舒雅身侧，形成了一道人肉之墙。
“林昭，你终于来了。”孙舒雅的声音不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你看看，你的基地，你的子民，现在听的是谁的号令？”
顾野举起枪，怒吼道：“孙舒雅！你这个疯子！快放了他们！”
“放了？”孙舒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尖锐地笑了起来，精神冲击让顾野等人齐齐后退一步，头痛欲裂，“我这是在‘解放’他们！林昭，你这个伪善者！你凭什么坐拥这么好的资源，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你把我们赶出去等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我给过你机会。”林昭的声音冰冷刺骨，她一步步向前，无视了那股强大的精神威压，“是你自己选择了背叛和疯狂。”
“机会？你给的机会就是让我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吗？”孙舒雅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我告诉你，末世里，只有力量才是一切！像我这样的进化者，才是人类的未来！而你，不过是运气好，占了个好地方的蠢货而已！”
话音未落，她眼中蓝光闪烁。
那七八个被控制的幸存者如同疯了一样，嘶吼着朝林昭和顾野的队伍扑了过来。
“不准开枪！”顾野大吼，他不能对自己曾经发誓要保护的平民动手。
队员们只能用枪托和身体去格挡，一时间阵脚大乱。
趁此机会，孙舒雅双手猛地按在脚下的金属格栅上。
“游戏，该进入下一阶段了！”她狂笑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精神风暴以她为中心瞬间爆发。
“我要让你的整个基地，都变成我的傀儡乐园！”
基地内，所有幸存者的脑中仿佛被引爆了一颗炸弹，无数人瞬间失去了意识，而更多的人则双眼泛红，开始疯狂攻击身边的一切！
惨叫声、嘶吼声、撞击声……通过耳麦，清晰地传入林昭耳中。
她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没用的，林昭。”孙舒雅的声音充满了胜利的快感，“你的基地，完了！”
“是吗？”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但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
是小白。
他被林昭护在身后，此刻却强撑着站了出来。
他的双眼不知何时，也亮起了一层温润的、如同早上的微光。
“你的声音……太吵了。”小白轻声说道，那层微光随着他的话语，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抚慰，一种共鸣。
那股代表着“生态共鸣”的生命能量，虽然微弱，却精准地切入了孙舒雅狂暴的精神网络中，像是一滴滴净水，滴入了浑浊的油污里。
那些疯狂的幸存者动作停滞，眼中的红光竟有了一丝消退的迹象。
孙舒雅脸色一变：“这是什么力量？不可能！”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精神控制是无敌的！
林昭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她没有去攻击孙舒雅，而是身形一闪，快速的出现在那几个被控制的幸存者身后，手起刀落，用刀柄精准地敲在每个人的后颈。
几声闷哼，人肉盾牌瞬间瘫软在地。
通往孙舒雅的道路，畅通无阻。
“林昭，算你狠！”孙舒雅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那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一种信号。
她猛地一跺脚，身下的一块金属板突然碎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想跑？”顾野怒吼着就要追上去。
“别追了！”林昭厉声喝止了他，“下面是废弃的排污管道，错综复杂，穷寇莫追！”
孙舒雅的笑声从地底深处传来，在管道中回荡不休，显得愈发阴森诡异：“林昭，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你真以为，我的‘种子’只种在了这几个人身上吗？你好好看看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猜猜看，下一个为你表演的，会是谁？哈哈哈哈哈……”
笑声渐远，直至消失。
控制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嗡鸣声消失了，但那恶毒的诅咒却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顾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队员，又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幸存者，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谁……是下一颗“种子”？
基地各处传来的混乱报告还在耳麦中此起彼伏，但最可怕的敌人，已经从外部的威胁，变成了内部的猜忌和恐惧。
信任的堤坝，在孙舒雅最后那句话下，已然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林昭缓缓站直身体，脸上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冰封。
她环视着狼藉的现场，看着陷入痛苦和迷茫的小白，看着一脸刚毅却难掩忧色的顾野，以及那些昏迷不醒、不知是敌是友的幸存者。
物理的防御可以重建，但人心的防线一旦崩溃，整个基地将万劫不复。
必须在恐慌和猜忌彻底引爆前，用最雷霆的手段，把所有潜在的威胁全部掐死在摇篮里。
林昭冰冷的视线扫过一张张或惊恐或茫然的脸，最终定格在顾野和小青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