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北坡上就热热闹闹的。
苏青禾带着三个小的蹲在渠边,手里小锄头抡得风生水起。
瞅着仨小不点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噗嗤”笑出了声。
她突然想到前世的一首洗脑神曲: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种小小的种子,开大大的花~”
“在大大的北坡上呀,挖呀挖呀挖~”
“引甜甜的泉水,浇遍咱庄稼~”
苏青禾情不自禁地哼出声,还顺便改了下歌词。
孩子们听见了眼睛一亮,跟着学。
穗穗学得最欢,晃着小脑袋“挖呀挖”。
旁边捡石头的妇女们笑得肚子疼。
李婶子拍着大腿:“苏娘子这首小曲邪乎得狠!听一遍就忘不了!”
这下连和泥的小屁孩都加入了,十几道童声把“挖呀挖”喊得震山响。
老村长拄着拐杖过来,本想催工,结果跟着晃脑袋晃了半天,末了还捋着胡子赞道:
“这曲儿不错!听着就有一股童趣和干劲。”
村民们正笑着呢,坡下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负责搬运竹管的村民连滚带爬冲上来,手里举着根裂开的竹子,脸都白了,
“苏娘子,你快看看!这些竹子……这些竹子全被人动了手脚!”
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心里咯噔一下,涌过去一看,顿时倒吸凉气。
堆在一旁的毛竹里,有近半被人用刀划了细密的口子,看着完好无损,一掰就断。
还有些竹节里塞了碎石子,刚才有个后生没注意,一凿子下去,竹子崩得满脸是木屑。
“现在成这样,还怎么引水啊。”
“哪个天杀的干的!”
“难不成我们忙活这么久,全都白干了!”
王老汉气得直骂。
苏青禾捡起一段带切口的竹子,指尖捻过新鲜的竹屑。
痕迹是新的。
切口整齐,应该是人为。
“娘……”
沈渊突然拽住她的衣角,往竹林深处指,
“今早我去捡柴火,看见孙管家带着两个家丁在林子里鬼鬼祟祟,还往竹堆后面躲。”
这话像火星子扔进了干草堆,村民们顿时炸了锅。
“原来是他!”
“我说他怎么没来捣乱,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连几根竹子都容不下,简直卑鄙无耻!”
“苏娘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竹子都漏水了,还咋引水?”
眼看着即将完期的工程被小人破坏,村民一个个都急了。
却见苏青禾,反而不气不恼。
“大家伙急什么?”
“这样正好省了咱们功夫。”
“这咋省功夫呢?”
“苏娘子,你别说笑了。”
村民们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没有在开玩笑,”
苏青禾拿起根带细口的竹子,“咔”地劈成两半,弧度恰好能当水槽:
“这种带口子的竹槽铺在渠边,水多了,就流走不淹没庄稼;天旱了涓涓细流省着用。多余的泉水正好浇旁边的荒坡,一点不糟践。”,
“塞了石头的更妙。”
她叫人在碎石的表面上铺了一层艾草,
“打通后就是个漏网子,泉水打这儿过,泥沙就漏在外面,艾草还能驱虫杀菌,流到村里的水干净着呢。”
“孙管家这是帮咱们把工具都备齐了,回头得好好谢谢他。”
这番话听得众人一愣。
大家伙恍然大悟,随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孙管家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青禾正瞌睡呢,他就送来了枕头。
王老汉抡起斧头就劈竹子:
“奶奶的,这坏竹子用着更顺手!等渠通了,让这黑心肝的瞧瞧,咱们不靠他那破井照样能活!”
而此时的孙家大院里,孙地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孙管家弯腰哈背地凑过来。
“管家,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孙地主呷了口茶,眼皮都没抬。
孙管家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老爷您放心,小的凌晨带着人去的,把他们堆在那儿的竹管划了口子,还塞了石子!”
“那北坡荒得很,好竹子本就难砍,这一下至少毁了他们一半的竹管,重新找竹子、加工竹管少说也得耽误五六天!”
他搓着手笑得得意:
“这大旱天,村里的井用不了,水渠又没修好,等他们耗不起了,还不是得哭着来求您?”
“到时候您开价多少,他们都得受着!”
孙地主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做得好!等他们没了干劲,这吃水的钱、村里的地,还不都是咱们的?”
“还是老爷您高明!”
孙管家拍着马屁,正得意洋洋,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小厮跑得气喘吁吁。
孙管家一脸不满,
“干什么慌慌张张地,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北坡那边传来消息,说……说苏寡妇非但没被难住,还说要感谢孙管家一大清早就帮他们把竹管分类好了。”
“那些被划了口子的竹子正好当引流的水槽,塞了石子的还能过滤泥沙,现在村民们干劲儿更足了!”
“什么?!”
孙地主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了孙管家一身。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孙管家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蠢材!我让你去拖慢他们!”
“你倒好,还帮那苏寡妇解决了问题!这么馊的主意你也想得出来!”
孙管家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都白了:
“老爷息怒!小的……小的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滚!给我滚出去!”
孙地主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在孙管家身上,
“要是这水渠真让她修成了,我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孙管家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孙地主却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向地面,瓷片四溅。
“废物!都是废物!”
他咬牙切齿,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孙地主快步走到窗前,死死盯着北坡的方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低声喃喃:
“北坡……北坡绝不能让他们再挖下去!”
“十年前那件事,绝不能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