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1 / 1)

书接上回。静玄师太禅房一席话,如惊雷炸响,震得傅寒生心神俱荡。“金钏旧主亡魂”、“乱世修罗”…字字如刀,直指二十年前那桩讳莫如深的旧案。他待要追问,静玄却已闭目入定,手中佛珠捻动,口诵真言,周身气息沉凝如渊,显是不愿再言。禅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那无形的沉重。

白练面色苍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方才静玄那句“离间爹娘”的未尽之语,像毒刺扎在她心头。她自幼便知父母分居,母亲在魔山青灯古佛,父亲在总坛威严孤冷。问起缘由,左右侍从皆噤若寒蝉。莫非…那桩旧事,竟与这江南恩怨,与那百花剑谱,甚至与那高高在上的…有关?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傅大哥…”她声音微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静玄师太所言…未必是真。当务之急,是丁伯伯的安危!我们…我们快回去看看!”

傅寒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疑云。白练所言极是,紫竺还在忧心如焚地守着昏迷的父亲,萧立情随时可能再下杀手!他深深看了一眼静玄,抱拳沉声道:“师太金玉良言,晚辈铭记。丁师叔处凶险未除,晚辈先行告退,改日再向师太请教!”说罢,拉起白练手腕,转身便走。静玄依旧闭目,只在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外时,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

二人施展轻功,风驰电掣般赶回丁府。甫一踏入书斋,便见紫竺伏在丁老爷榻前,肩头耸动,显是哭得累了。梅香、竹香两个丫鬟也是眼圈红肿,侍立一旁。榻上丁老爷面如金纸,气息虽比昨日稍稳,却仍昏迷不醒,胸前包扎的白布隐隐透出血渍。

“紫竺!”傅寒生抢步上前。

紫竺闻声抬头,泪痕未干,眼中却迸出一丝光亮:“二哥!白妹妹!你们…你们可回来了!”她猛地起身,抓住傅寒生手臂,“方才…方才萧叔叔他…他又来了!”

“什么?!”傅寒生与白练俱是一惊。

“就在半盏茶前!”紫竺声音带着惊悸,“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窗外,隔着窗棂死死盯着爹爹…那眼神…好生可怕!他说…他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待你醒来,便是偿命之时!’我…我吓得大叫,寿伯他们闻声赶来,他又倏地不见了…”

傅寒生心头怒火腾起,这萧立情当真阴魂不散!他环顾四周,沉声道:“寿伯,即刻加派人手,昼夜轮值守护书斋!一只飞鸟也不许放过!梅香竹香,好生照看小姐!”老管家丁寿连声应诺,急步出去安排。

“二哥,”紫竺泪眼婆娑,“爹爹他…他到底与萧叔叔有何深仇?为何非要置爹爹于死地?还有那金钏…”她猛地想起静玄师太那“金钏旧主亡魂”之语,从怀中取出母亲遗下的那只金钏,只见在昏暗光线下,“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字幽光流转,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莫非…莫非与我娘亲有关?”她声音颤抖。

傅寒生与白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此事牵扯太深,静玄师太不肯明言,丁老爷昏迷,萧立情恨意滔天,真相如同被重重迷雾包裹。傅寒生接过那金钏,入手冰凉沉重,他摩挲着那八字铭文,忽觉一丝异样——那“芳”字的“方”框内壁,似乎有一道极细微的刻痕,不似磨损,倒像是…某种标记?

正当三人对着金钏疑窦丛生之际,门外传来丁寿恭敬又带着几分惊疑的声音:“公子,小姐,门外…门外有客来访,说是…说是公子的故交,姓曹。”

“姓曹?!”傅寒生心头猛地一跳!难道是…他急忙道:“快请!不,我亲自去迎!”

丁府大门外,月华如水。一人负手立于阶下,身形清瘦,青衫磊落,头戴方巾,面容在月光下半明半暗,唯有一双眸子,澄澈温润,仿佛能洞穿世事沧桑。不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芹溪”先生曹雪芹,更是何人?

“曹先生!”傅寒生抢步上前,深深一揖,“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曹雪芹微微一笑,虚扶一把:“傅公子不必多礼。深夜叨扰,是曹某唐突了。”他目光扫过傅寒生身后的紫竺和白练,尤其在白练身上略作停顿,眼中似有深意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那温润平和之态。“听闻丁老兄遭逢变故,曹某与丁兄亦算故交,特来探望。”

“先生快请!”傅寒生连忙将曹雪芹引入书斋。紫竺亦知此人是父亲常赞不绝口的“古今第一才子”,心中虽忧,亦强打精神见礼。

曹雪芹行至榻前,仔细查看了丁老爷伤势,又搭了脉息,眉头微蹙,叹道:“剑气侵脉,郁结于心,兼之失血过多,丁兄此番…实是险关重重。”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倒出一粒赤红如火的丹丸,“此乃‘九转还魂丹’,或可固本培元,吊住他一口气。”他示意梅香取温水,亲自将丹药化开,一点点喂入丁老爷口中。说来也奇,丹药入腹不久,丁老爷原本微弱的气息竟真的平稳了几分,面上也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紫竺见状,眼中又涌出感激的泪水。

待安置妥当,四人移至偏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心思各异的面容。

“先生,”傅寒生按捺不住,率先开口,“您来得正好!丁师叔此番遭劫,皆因与隔壁萧前辈一段旧怨。那萧前辈身负一门极其诡异的‘百花十二错剑法’,剑招精绝狠辣,非中原路数。静玄师太…哦,便是魔山派掌门,方才曾言,此剑法恐是前朝宫禁秘藏,更提及‘金钏旧主’与‘乱世修罗’…先生博古通今,可知其中究竟?”

曹雪芹闻言,并未立即作答。他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从容,目光却深邃如古潭。片刻,他放下茶盏,缓缓道:“‘百花十二错剑法’…此名讳,曹某确有耳闻。相传乃前朝末代暴君搜罗天下奇士所创,集百家剑术之长,更融邪异诡道,专攻破绽,招招致命。因过于阴毒,被视为禁术,藏于大内武库深处。前朝覆灭时,宫中大乱,此剑谱便不知所踪…”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紫竺手中紧握的金钏,“至于这‘金钏旧主’…若曹某所料不差,指的便是紫竺姑娘的生母,丁夫人吧?”

紫竺浑身一震,急切道:“先生!您…您知道我娘的事?那‘乱世修罗’又是谁?与我娘…与我爹和萧叔叔的恩怨有何关联?”

曹雪芹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似追忆,似悲悯。“丁夫人…风华绝代,性情刚烈,当年亦是江湖中一朵耀眼奇花。‘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八字,是她当年亲手刻于金钏之上,赠与丁兄的誓言。可惜…”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可惜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那所谓的‘乱世修罗’,便是一个借乱世兴风作浪、以佛门面目遮掩滔天野心的妖僧——便是当年赠药救你、为金钏开光的那个胖和尚!”

“是他?!”傅寒生、紫竺、白练三人异口同声,惊骇莫名!那个看似邋遢疯癫,却又手段通神的胖和尚,竟是搅动风云的幕后黑手?!

“正是此人。”曹雪芹肯定道,“此人真名已不可考,只知其法号‘昙智’,实乃前朝皇室余孽,隐姓埋名数十载。他精于药石毒蛊,更擅玩弄人心,挑拨离间。当年丁夫人…唉,其中细节,牵涉甚广,待丁兄醒来,或由他亲口诉说更为妥当。曹某只知,昙智和尚利用萧立情对丁夫人的痴恋,设下毒计,制造误会,最终导致丁夫人含恨而终,也种下了丁萧二人反目成仇的死结。而他手中,便握有那本失落多年的《百花十二错剑谱》!”

白练猛地站起,声音发紧:“所以…是他将剑谱给了萧前辈?就是为了让萧前辈练成绝世武功,找丁伯伯报仇?他…他为何要如此?!”

曹雪芹看向白练,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她竭力掩饰的身份:“为何?自然是为了搅乱江湖,火中取栗。前朝余孽,复国无望,便只想看这天下大乱,看这江湖血雨腥风,方解其心头之恨!至于那剑谱…”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岂是白白相赠?萧立情,不过是他复仇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把淬了剧毒的刀罢了!”

傅寒生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原来一切皆在他人算计之中!从二十年前的悲剧,到今日的刀兵相见,皆由那妖僧一手导演!他急道:“先生!那妖僧如今何在?萧前辈被他蒙蔽,恐酿成大祸!丁师叔命悬一线,又当如何?”

曹雪芹起身,负手踱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昙智狡诈如狐,行踪飘忽。然其布局多年,所图者大。他既抛出剑谱,引动杀机,下一步…必是借这‘百花错’之名,再掀腥风!”

“如何掀起?”紫竺追问。

“宝藏。”曹雪芹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如剑锋,“江湖传闻,前朝覆灭时,曾将一笔复国巨宝藏于隐秘之地,藏宝图便与那《百花十二错剑谱》一同失落。此传闻,半真半假。真者,确有藏宝之地;假者,那并非复国之资,实乃…催命之符!”

他走回桌旁,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快速勾勒:“曹某近年查访古籍,参详秘辛,已破解剑谱中暗藏的密文。那‘百花’并非指招式繁复,而是暗喻藏宝之地入口的机关标识——需以十二种奇花异草为引,按特定时序方位触发。其地…就在这江宁府地界,一处极隐秘的所在,名曰‘千芳谷’!而剑谱最后一页所绘的繁复花纹,非是剑招,正是开启地宫核心枢纽的密钥图!”

“千芳谷地宫?”傅寒生心头剧震,“那妖僧的目的,是引江湖群雄前往夺宝,自相残杀?”

“不止如此!”曹雪芹声音凝重,“地宫之内,确有前朝遗留之物,却非金银财宝,而是…足以焚灭千军万马的猛火油与机关炸药!更有前朝暴君搜刮的无数毒经邪典!昙智所求,便是引无数贪婪之辈入彀,待其深入,引爆炸药,将江湖菁英一网打尽!届时,他再以救世主或复国明君的姿态出现,收拾残局,搅动天下!”

好毒的计策!众人听得背脊发凉,冷汗涔涔。

“那…那我们该如何阻止?”白练急道。

曹雪芹目光扫过三人,沉声道:“此局已成,箭在弦上。昙智必会放出消息,引各方势力齐聚千芳谷。阻止,已非上策。唯有…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不错!”曹雪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傅公子,你需即刻联络可信赖的江湖同道,暗中传递消息,揭露昙智阴谋,言明地宫实乃绝命陷阱!然明面上,我们亦需前往,一则保护不明真相者,二则…擒贼擒王,务必在昙智引爆炸药之前,将其格杀或擒获!此乃险棋,九死一生,尔等…可敢赴之?”

傅寒生胸中豪气顿生,霍然起身:“有何不敢!为江湖除害,为丁师叔雪冤,傅寒生万死不辞!”紫竺虽柔弱,此刻亦眼神坚定:“紫竺随二哥同往!”白练紧咬朱唇,想到父母恩怨,想到自身隐秘,想到那妖僧的滔天罪孽,眼中亦是决然:“算我一个!”

正当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丁寿的声音带着惊惶:“公子!小姐!不好了!后院…后院墙外突然射进一支响箭,箭上绑着书信!”

傅寒生一个箭步冲出,夺过丁寿手中之物。只见那箭杆上刻着一朵妖异的黑色昙花!拆开书信,上面只有一行狂放潦草的字迹,却似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百花已开,千芳待客。地宫重宝,静候群雄!三日之后,子时正刻,有缘者得之!——昙智拜上**

信末,赫然印着一个淡淡的掌印,掌纹扭曲,宛如鬼爪!

“来了!”曹雪芹沉声道,眼中寒光一闪,“风雨已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魔教总坛深处。幽暗的大殿内,魔教教主萧天绝(注:此前未正式命名,此处设定)负手立于巨大的玄火图腾之下。他面容冷峻,身形挺拔如孤峰,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一名黑衣使者跪伏于地,低声禀报着江南传回的消息。

“…圣女殿下踪迹已锁定,与傅寒生、丁紫竺等人在一起…静玄师太现身…萧立情获传‘百花错’剑法…昙智和尚重现…千芳谷地宫之秘已泄…”

萧天绝面无表情地听着,唯有在听到“静玄”二字时,负在身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待使者禀报完毕,他沉默良久,大殿内死寂一片,唯有玄火盆中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传令,”萧天绝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朱雀、玄武二使,率‘影杀’部精锐,即刻秘密南下江宁,潜入千芳谷外待命。一,保圣女无恙。二,若遇静玄…非生死关头,不得冲突。三,”他眼中陡然射出骇人厉芒,仿佛穿透重重殿宇,直抵江南,“若见那妖僧昙智…格杀勿论!取其首级来见!”

“遵教主法旨!”使者凛然应诺,身影如鬼魅般悄然退下。

萧天绝缓缓转过身,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那里,似乎有青山的轮廓,有古寺的钟声,有…一道永远无法靠近的素白身影。他低声自语,声音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沙哑:

“少林…秃驴,这次,你总该坐不住了吧?”

仿佛回应他的低语,远在嵩山少林寺,藏经阁顶楼。一盏孤灯如豆。一位身着朴素僧袍的老僧盘坐于蒲团之上,面容清癯,白眉垂颊,正是当今少林方丈,法号“了尘”。他面前摊开着一卷泛黄的古经,目光却并未落在经文上,而是穿透窗棂,遥望东南方向。手中一串古朴的菩提念珠,捻动的手指,在听到窗外掠过的夜枭啼鸣时,微微一顿。

“阿弥陀佛。”一声悠长的佛号在寂静的藏经阁内响起,带着无尽的悲悯与一丝决然,“昙花一现,业火将燃。劫数…终是避不过了。萧施主,静玄…故地重游,贫僧…便再走一遭这红尘炼狱罢。”

他缓缓起身,僧袍无风自动。窗外,星斗漫天,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血色阴霾悄然笼罩。

正是:

妖昙一箭动江湖,地宫秘钥现舆图。

>魔影重重南疆动,佛心寂寂北阙出。

金钏尘封埋恨事,玉郎仗剑闯危途。

千芳谷内杀机伏,且看谁人执鹿卢?

预知千芳谷地宫杀机如何?三方势力又将如何碰撞?那搅动风云的妖僧昙智布下了何等天罗地网?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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