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娘,我与郡主的婚事是四皇子保媒,求了圣旨,已无可更改。”
敬北安走到秋暄面前,蹲下身子握住她缠着念珠的手。
孀居多年,每日茹素念经,秋暄的手甚至比那串菩提念珠还要冷。
敬北安愣了一下,秋暄趁机把手抽出来:“霏霏郡主在北地立了奇功,她回绝封王拜相,只为与侯府做妻?”
她侧头看向她为敬北安供的长明灯,心想这灯真灵。
死了三年的将军荣归,不仅带回来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甚至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侯府的好日子来了。
可这与她秋暄有什么关系。
“既然侯爷与郡主的婚事有四皇子保媒,陛下赐婚。妾身愿与侯爷和离。”
秋暄想,她当年就不应该上侯府的车,跟着母亲姐妹去北地也好过侯府里坐牢一样的日子。
“别使小性子。”敬北安再次攥住秋暄缠着念珠的手,“你放心,以后郡主有的,你一定有;郡主没有的,你也一定有,我的心在你身上。”
敬北安的甜言蜜语让秋暄毛骨悚然。她是捧着牌位入的侯府,今日之前他们甚至都没见过面。
“灯花该剪了。”秋暄找了个理由挣脱开,走向神龛。
“我能去见见郡主吗?”
郡主一定很愿意帮她与侯府和离,和离以后她可以跟着商队去北地寻亲,她懂一些异族语言,不愁找不到人带她。
哪知听到这话,敬北安沉下了脸。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他冲上来猛地掐住秋暄的胳膊,“她不是京城里知书达理的女子,你与她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况且她如今怀有身孕,若有个闪失,把罪名强加在你身上,她是长公主的义女,又有圣旨护身,你斗不过她!”
秋暄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手臂折断一般钻心的疼,她拧眉挣扎:“你松手!”
可敬北安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迫近威胁道:“我是为了你。你没与她相处过,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脾气古怪的女人。你与她为敌,受伤的是你。”
可我都没见过她,我如何与一个陌生人为敌。
秋暄怒从心头起。
敬家于她于秋家有恩,嫁给牌位她认了。
如今人活蹦乱跳,携妻带子地回来了,却这般无礼对她。
“侯爷,此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听到这话,敬北安脸上浮现出一个秋暄看不懂的笑容。
不过好在,他放松了力气。秋暄趁机用力将敬北安推开。“侯爷公务繁忙,请快去休息吧。”
“如娘子所愿,反正咱们有时间慢慢来。”
敬北安走到门口又回头打量了一眼秋暄才离开,他得意的笑让秋暄十分不适。
“夫人您为何不留侯爷?”侍女折梅抱着账本子从外头进来,“侯爷可真心疼您,带回来好多漂亮布匹和首饰呢。老夫人说了,都是给夫人的。”
秋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接过账本翻了翻:“三娘子就要订亲,家里还要张罗四郎入太学的事。”秋暄将账本递给折梅,“母亲慈爱把东西留给我,我也要为侯府分忧才是。”
“还是夫人好。”折梅笑眯眯地抱着账本,“新进门的那位哪比得上夫人呢,听厨房说她又闹着不肯吃饭,非要侯爷过去。夫人,您说她是不是在争宠啊。”
“摆件里是不是有一对红玛瑙嵌的大如意,三娘子订亲礼,摆在供案上好不好?”秋暄假装没听见折梅的挑拨。
“那要问问老夫人。”
“理当如此。”秋暄笑道,“明儿去问吧,今日你也受累,就不用值夜了,让甘棠进屋来。”
甘棠年纪小,正是贪睡的年纪。秋暄与她闲扯几句,就倚榻酣眠过去。
折梅恐怕已经去了老夫人院中,她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秋暄身边的风吹草动,都由她事无巨细地传过去。
以前,这也算是好事,至少能镇着一些家仆不敢欺负秋暄。至于现在好不好,秋暄说不上来,死而复生的敬北安将侯府搅成一滩浑水,以前看的明白的,现在也看不懂了。
待外间也没了动静,秋暄轻手轻脚下床,将一把小匕藏入衣袖,再披一身不起眼的外裳,从后窗翻了出去。
她一提去见郡主,敬北安就暴跳如雷,此事必有妖,这位郡主秋暄非见不可。
托甘棠的福,秋暄清楚府中每一条小路,她走入一处假山水,从里头绕出来就到了郡主的门口。
院门半掩着,里头传出婆子们耍钱吃酒的喧闹声。
秋暄推开门顺手接住落下来的木棍,悄无声息进了院子,又把木棍顶回原处。
今夜风大,庭院中几处灯火已熄灭。
赌兴正酣的婆子们没有心思盯着灯,更没有注意到从门外飘过的人影。
一切顺利得让秋暄疑惑,心想这位郡主倒是好性,下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胡闹,她在里头竟也坐得安稳。
“深夜拜访,请郡主恕罪,妾身秋氏,想与郡主说几句话。”
里头没人搭腔,但门是开着的。
秋暄推门进去,拐入卧房才发现郡主不是好脾气,她只是动不了。
如果秋暄面前这位,坐在床上被锁链拴住手脚的女人,是郡主的话。
秋暄攥紧手中的匕首,硬着头皮走进卧房。
女人看见她便开始挣扎,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秋暄快速看了眼外头,外头还是黑漆漆的,婆子们因为赌资打了起来,声音盖过了女人的呜咽。
她上前将女人嘴里的布解下来,同时把匕首对准女人。
“他是冒牌货,他是假的!救救我,快救救我!”
女人的声音嘶哑,秋暄险些没听出来她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被锁在这里?”
困住女人的锁链精巧地扣在床柱的雕花中,几乎融为一体。
“你去告诉长公主她被骗了……”女人心神慌乱,根本没有听进去秋暄的话,只一个劲地求救。
“不要乱动。”秋暄强作镇定地用匕首抵住女人的喉咙。
“你说谁是冒牌货?”
“我是真郡主!云阳侯是假的!你夫君才是假的!”
女人的声音太过凄厉,慌得秋暄连忙去确认外间的动静。
此时一股风携着寒意迎面扑向秋暄。
太安静了,秋暄心中警铃大作。
她连忙把女人的嘴重新堵住,后者挣扎得厉害,她扔下一句:“我会救你的。”
说罢立刻从卧室的窗户翻出去。
几乎同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