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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这日,老宅的玉兰树落了最后一片叶。宫琰煜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那本翻烂的星图日记,高雅靠在他肩上,两人的呼吸已经轻得像羽毛。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们银白的发间流淌,像撒了把碎金。

“还记得第一次在天文台见你吗?”高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穿着蓝衬衫,镜片上沾着星尘,说‘参宿四的光要走640年才能到地球’。”

宫琰煜笑了,指尖划过她布满皱纹的手背:“你说‘那我们的光,要走多久才能被记住’?”他低头,吻落在她的发顶,那里还留着玉兰香,“现在知道了,能走一辈子。”

星眠和念安守在门口,不敢惊动。星芽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正牵着自己的小女儿,轻声给她讲太奶奶手札里的故事。张爷爷的遗像摆在供桌上,旁边是宫母的手札和宫父的星图,三支香在袅袅的烟里,把时光熏得发暖。

宫琰煜的手渐渐垂落,星图日记滑在地上,翻开的那页,是他们初遇那年画的猎户座,旁边有行新添的小字,是高雅昨天写的:“光会熄灭,但爱能变成星。”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宫琰煜仿佛听见了海浪声,像很多年前在海边,高雅埋漂流瓶时,浪花拍礁石的声音。他想抓住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掌心变得光滑,没有了老年斑,也没有了常年握望远镜磨出的茧。

“同学,麻烦让一下。”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宫琰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大学图书馆的书架前,手里捧着本《天体演化史》,蓝衬衫的袖口干干净净,镜面上没有一丝灰尘。

他转过身,看见个穿白裙子的姑娘,正踮着脚够最高层的书,发间别着朵玉兰,是刚从校园里摘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里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姑娘的脸瞬间红了,像很多年前在海边,她埋完漂流瓶时的模样。“我叫高雅,”她慌忙伸手,“天文系大一的。”

宫琰煜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火烧。他看见她的手腕上,戴着根细银链,坠着半块贝壳——是当年在海边捡的那只,被她磨成了吊坠。

“宫琰煜,”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物理系大三。”他指了指她够不着的书,“你要找《星轨观测指南》?我这里有本旧的,太爷爷留下的,借你看。”

高雅接过书,翻开的瞬间愣住了——扉页上有行熟悉的笔迹,是她昨天才在星图日记上见过的:“1987.10.05,遇见穿白裙子的姑娘,像玉兰落在星图上。”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在书页上投下光斑,像撒了把没说出口的秘密。宫琰煜看着她发间的玉兰,突然笑了,像很多年前在老宅的玉兰树下,他对她说“等星眠长大了,我们再种棵小的”。

高雅也笑了,指尖划过那行字,突然明白,有些告别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重逢。就像参宿四的光穿越640年抵达地球,他们的爱也穿越了一生的时光,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听说天文台今晚有观测活动,”她抬起头,眼里的光比星还亮,“一起去吗?我想看看参宿四,他们说,它的光里藏着很多人的故事。”

宫琰煜点头,伸手替她拂掉发间的玉兰花瓣,指尖的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星光。“好,”他说,“我给你讲太爷爷追星星的故事,讲老宅的玉兰树,讲……我们的后来。”

窗外的玉兰树落了片叶,在风里打着旋,像个温柔的逗号。这一次,他们知道未来会有争吵,会有离别,会有玉兰花开又落,但更多的,是星图上的新笔迹,是手札里的新故事,是两双手,会紧紧牵着,把这漫长的时光,重新走一遍,走得比星光更久,比玉兰更香。

天文台的穹顶缓缓打开时,晚风带着桂花香涌进来。高雅趴在观测台边缘,看着宫琰煜调试望远镜,他的侧脸在星光下轮廓分明,耳后的那颗痣像颗被遗忘的星。

“好了,”他朝她招手,声音里带着笑意,“参宿四在等你。”

高雅走过去,眼睛凑近目镜。红超巨星的光穿过640光年的距离,在她瞳孔里投下团温暖的暗红,像太奶奶手札里描述的“烧红的煤块”。她忽然想起很多碎片——老宅的玉兰花瓣落在星图上,张爷爷递来的热姜茶,星芽趴在膝头画星星的样子,还有宫琰煜临终时,落在她发顶的那个轻吻。

“它的光度在变,”宫琰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爷爷的笔记里说,这颗星总在‘呼吸’,像在跟地球打招呼。”

高雅转过身,撞进他的目光里。那双眼睛里有星轨在流转,像她守了一辈子的星空。“你太爷爷……是不是很爱玉兰树?”她忽然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链上的贝壳吊坠。

宫琰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怎么知道?他总说‘玉兰树的年轮里藏着星图’,还在老宅种了棵,说要等它长到能遮住窗户,就娶喜欢的姑娘回家。”

高雅的眼眶突然热了。她想起很多年前,宫琰煜在玉兰树下给她系围巾,树皮上的刻痕硌着后背,他说“这样就像树也在抱着你”。

“我好像……去过那座老宅。”她轻声说,指尖颤抖着抚过望远镜的金属外壳,上面有处磨损的痕迹,像被无数次摩挲过的旧物,“院子里有口腌菜缸,西厢房的缝纫机上总摆着未完成的绣品,还有只叫可可的猫,总爱趴在星图日记上打盹。”

宫琰煜的呼吸顿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正是那本《星轨观测指南》,翻开的页脚夹着片干枯的玉兰花瓣,边缘已经发脆,却还带着淡淡的香。“这是太爷爷夹进去的,”他的声音发颤,“他说‘等遇到能看懂这片花瓣的姑娘,就把本子送给她’。”

高雅接过花瓣,指腹抚过上面的纹路,突然想起最后那个秋天,她和宫琰煜坐在藤椅上,看星芽埋时光胶囊。他说“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在玉兰树下等你”,她当时笑着捶他,说“老不正经”,眼泪却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宫琰煜,”她抬头看他,星光在睫毛上跳跃,“我们是不是……认识了很久?”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桂花。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有电流窜过,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炸开——产房外的红绳,周岁宴上的玉镯,大学宿舍里的红枣茶,还有临终前那声没说出口的“再见”。

“是很久了,”宫琰煜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从参宿四第一次向地球眨眼睛开始,或许更久。”

穹顶外的星空在旋转,猎户座的腰带三星连成直线,像根跨越时空的银绳,把过去和现在系在了一起。高雅看着宫琰煜眼里的自己,突然笑了,像很多年前在海边,她埋完漂流瓶时那样,笑得眼角发湿。

“那本星轨指南,”她轻声说,“能借我看一辈子吗?”

宫琰煜点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望远镜还对着参宿四,红超巨星的光在目镜里明明灭灭,像在为这场重逢鼓掌。他知道,他们或许记不清所有细节,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她总爱把桂花塞进书页,他总在观测时多带块毛毯,还有对玉兰树和参宿四的执念——会像星轨一样,指引他们重新走完这一生。

离开天文台时,天快亮了。宫琰煜牵着高雅的手走在林荫道上,露水打湿了裤脚,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明天,”他说,“我带你去看太爷爷说的那座老宅,玉兰树应该快开花了。”

高雅点头,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里。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掌心有块浅疤,是当年给她修望远镜时被镜片划的;她的指腹带着薄茧,是常年翻书和绣玉兰练出来的。

这些印记,原来从未消失。

晨光漫过树梢时,他们走到了路口。宫琰煜突然停下,转身抱住她,下巴抵在发顶,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高雅,”他轻声说,“这一次,我们慢慢走,好不好?”

风穿过树梢,带来远处食堂的粥香,像很多个清晨,老宅飘出的烟火气。高雅在他怀里点头,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的重合在一起,像两束终于交汇的星光。

她知道,这一世,他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去种那棵小玉兰,去补完那本星图,去把所有没说够的话,没做够的事,都慢慢填满。而参宿四的光,会像个温柔的旁观者,看着他们在玉兰树下,把日子过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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