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小夏顶着四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超市，半小时后出来，手里拎了大大小小十多个礼盒。
“你知道他家在哪吗？”我边走边问。
“知道。”小夏边说边领着我往小区门口走去。
“就这么……走着去吗？”我仰脖望了一眼头顶的烈日：“虽然是赔礼道歉，但也用不着这么虔诚吧……”
“没多远，两步道就到了。”小夏说完，在某一栋楼门口停下：“喏，到了。”
“……啊？”我回头看了看，我家楼道口就在身后不足百米的地方，张着黑黢黢的大嘴，等待着吞掉每一个走进它的人。
“你看，你家在那。”小夏抬手指了指那张大嘴。“我姨妈家在那。”接着指了指大嘴斜对面的另一张大嘴。“唐若家在这。”回手指了指我们面前的大嘴，然后在空中划了一个三角形：“呈三足鼎立之势。”
“你姨妈家我知道，但是唐若家居然也跟咱们一个小区？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啊……”仿佛多年前在这里生活的那个人不是我，我才是被夺舍的那一个。
“嗯，你爸、我姨夫、唐若他爸，他们以前都是一个厂的。”小夏拍拍落在身上的柳絮，轻描淡写地说道：“咱们仨名义上算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发小，只不过王不见王罢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开天眼了？这本小说你写的吧？你到底是考上了公务员还是考上了狗仔队啊……”
“这才哪到哪，我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小夏神秘一笑。
“嗯……不过，把重要角色都安排在同一个小区了，你真够给小说省场景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赶快上楼吧，再晚该赶不上蹭午饭了。对了，一会见到他家人你机灵点，别瞎说话！”小夏说完扭头钻进了大嘴里。
“噢……啊？”
没等到解释就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小夏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手刚要敲门，转头看了看我，又顺手帮我整理了一下，这才敲响了屋门。“咚咚咚”三声过后，一个漂亮女人笑盈盈地打开了门，她扎着高马尾，绑着头带，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身穿瑜伽服，露出若隐若现的马甲线，脸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像是刚刚锻炼完。外表看不出年纪，也不知该怎么称呼，我突然想起小夏刚刚的话——机灵点。对，这么喊准没错。
“姐姐……”剩下那个“好”字还噎在喉咙里，一个清脆中杂糅着一丝做作的夹子音在我旁边响起。
“阿姨～好久不见呀！”小夏边夹着嗓子说话，边拉住了她的胳膊。
“哎呀，是小夏呀！好久不见，是来找微语的吗，快进来快进来，他在里面呢。”漂亮阿姨反手握住小夏的手，亲昵地拍了拍，转眼看见了一旁的我，又腾出来一只手牵住我：“这位姑娘没见过，也是同学吧，来来来快进来。”边说边顺势往屋里走去。
“微语，微语，快出来，你同学们来了。”阿姨朝里屋喊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我俩：“你们先坐会，我去洗把脸，然后给你们切个果盘哈。”说完就笑盈盈地走开了。
“微语是谁？”我小声地问。
“唐若的小名。”小夏淡定回答。
“你又知道了？！”我用气声表达了一下惊讶。“不是说好彼此没有秘密吗，你这两天背叛组织多少次了！”小夏没说话，只是对我扬了扬下巴。
“你俩在这罚站呢？”唐若从房间走出来，眉眼间笑意的弧度和他妈妈如出一辙。目光落在我手里大大小小的礼盒上，又转为诧异：“你们这是进货去了？”
“噢不不，这是给你的。”我把手里的礼盒递给他。
“啊……人来就行，带什么礼物。而且，这也太多了……”唐若被我吓了一跳。
“给孩子的。”我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余光已经扫见了小夏脸上的黑线。
“她的意思是——”小夏一把接过我手里的礼盒，往唐若怀里一塞：“这不是快暑假了吗，你的弟弟妹妹侄儿外甥什么的不得来你家玩吗，你不得准备小零食吗，这不，已经都给你备好了，呵呵呵呵呵呵。”
“这样啊，那就……谢谢了。”唐若脸上的尴尬换回笑意，把怀里抱着的礼盒轻轻放到地上，招呼我们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坐到了沙发对面的凳子上。“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这不是昨晚没能好好聊聊，今天我正好也休息，不言也这么多年没回来了，我带她逛小区呢，刚好走到你家楼下，就来串个门。而且我也很久没见阿姨了，挺想她的，来看看她。”小夏说着，给我使了个眼色。
“啊对对对。”我挺直了后背，一脸认真地看着唐若：“还有，昨晚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说话不太过脑子……其实也不是，这也是个借口，其实我就是情商比较低，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先跟你说声抱歉了。”
唐若盯着我看了半天，似乎在回忆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饭吃到一半拉着小夏跑路这事？”
“是……也不全是，还有让你给我治病那事，还有避谶那事，我真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还有……”我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还有小学那事，我也不是有意要嘲讽你的……”说完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情绪——眼前这个人，算上小学也就认识了短短两年零两天，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就已经做过这么多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唐若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你没得罪我，也千万别道歉，朋友之间的相互调侃太正常不过了。反倒是我，昨晚你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是我太认真了才会说那些话，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
“别别别。”我赶紧摆摆手：“你说的对，话不能乱说，以后我在嘴上装两个门神，替我的脑子盯着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迅速把门关上。”
“哈哈哈哈哈。”唐若爽朗地笑起来：“你真的很有趣。”
“没有没有……”我也笑笑。
“真好～”一直没说话的小夏突然在旁边感慨了一句。我和唐若同时望向她，只见她一脸和蔼的笑容且非常做作地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口：“不愧是我嗑的西披。”
“什么东西？”我和唐若同时问道。
“没什么，你们不懂。”小夏收起笑容，凑到唐若面前：“还有，我早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叫微语，这么……少女的名字？有什么说法？”
“咳……”唐若身体往后挪了一下，“是小学以前的名字，大概是因为我爸想要女孩，所以老早就取好了这个名字，谁知道生下来是个男孩，喊了几年过过瘾，到了正式上学的时候担心被同学……笑话……就改了名字。但是家里人已经叫习惯了，也就懒得改口了。至于有什么说法……我也不清楚。”
“你爸妈喜欢看甄嬛传吧！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果……”话还没说完，小夏在茶几下面踢了我一下，我赶紧改口：“……盘怎么还没好……”
……
气氛死一般地凝固了几秒以后，唐若轻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你什么情况啊！”
“我也不知道啊！”
小夏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没事没事，说不定他就好这口呢，对，刚刚他还说你有趣，对对对，有趣就是有兴趣，没事哒没事哒，还有回旋余地，嗯……”
在小夏自言自语的过程中，唐若从厨房端出两杯水放到我们面前：“果盘还得一会，家里也没有饮料，先喝点水吧，将就一下。她怎么了？”说完递给我一个疑问的眼神。
“可能是被我气的……”我抿了抿嘴唇，满脸歉意。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阿姨端着一个华丽丽的果盘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久等了久等了。”说着在我旁边坐下：“小朋友们快吃吧～”
“谢谢阿姨～”小夏不出意外又夹上了。
“谢谢阿姨。”我拿了一块切成五角星形状的西瓜放进嘴里：“嗯，好甜啊！”
“爱吃就多吃点，女孩子要多吃水果，才能保持皮肤光泽。”阿姨说着又拿了一块西瓜递给我：“这位小朋友是第一次见呢，也是小学同学对吧？”我刚张口想自我介绍一下，漂亮阿姨水灵灵地打断了我：“等等，我猜猜看……嗯……你是何不言！”
“！”我震惊了三秒后反应过来：“是小夏说的吧。”
“不是哦。”阿姨俏皮地笑笑：“你们小学毕业照我都看过无数次了，每一位小朋友我都记得哦！”
“可是阿姨……我三年级就转学了，毕业照上没有我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看了一眼唐若，他正低头吃着水果，又看了一眼小夏，她也只是冲我神秘一笑。
“肯定没记错的，你等等。”说完起身进了唐若刚刚出来的房间，不一会阿姨重新坐回我身边，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我。是一个木制相框，有些旧了，但却一尘不染，看得出来相框的主人很爱惜它，相框里面是一张微微有些泛黄的照片，上面印着“银池小学六年级三班毕业留念”几个小字，小字下面是几十张或张口大笑或抿嘴微笑的稚嫩脸庞。我一眼就认出了站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小夏，大眼瓜子脸，嘴角向上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美女的影子已经初具雏形。果然长得漂亮的人拍什么照片都很上镜。
“阿姨，你看，女生都在前两排，都没有我呀。”
阿姨拿过相框，手指了一个地方，递到我眼前：“喏，这不是你吗。”
我接过相框，看向阿姨手指的地方，是站在最后一排最边上的一个小胖墩，一脸严肃地紧抿着双唇，因为站在边缘，还能看见一只努力踮起的脚。在小胖墩身边，用铅笔画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人，比小胖墩高一些，没有五官，身上披了一件披风，手中握着一把小剑。笔触很稚嫩，像是小学生都会画的那种火柴人，经过了这么多年，铅笔有些褪色了，却能依稀辨认出小人脚下浅浅的“何不言”三个字。
“这是……我？”我狐疑地看了一眼唐若，他依旧在低头吃着水果。
“当然啦，你看，这不是写着吗——何，不，言。我就说我不会记错的！”阿姨一脸骄傲地说。
我看向小夏：“你不会刚好又知道吧？”
小夏闭眼微笑点头，双手对我做了一个“冷静冷静”的手势。我彻底迷茫了。
“所以……”我敲了敲唐若面前的桌子，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我，有些尴尬。“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根火柴人？”
“……”
“……”
“……”
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又凝固了，阿姨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小言，你看，你在他心目中是女侠啊！你看这小披风，小短剑，虽然没有脸，但是多飒啊！”
“你这个超绝钝感力啊！”小夏像是被我整无语了，声音都懒得夹了。“你小时候不是总替唐若出头吗，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少年眼中的女侠，奥特曼，光！理解了吧？”
“是啊小言，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哦，说起来，阿姨还得感谢你呢。”阿姨亲昵地抱了抱我。“那时候我和微语他爸都忙，没有太关注他的情绪，他在学校被欺负也是后来被老师叫去学校才知道的，说是微语和高年级同学打架，我和他爸还奇怪呢，微语性子那么软，怎么会跟人打架，去了才知道是他被人欺负了，一个女孩子挺身而出把那几个男生打跑了，本来想去当面感谢一下那个女孩子的，后来一忙就给忘了，等有了时间却听说她已经转学去了外省，这件事情一直是我和他爸心里的遗憾。”阿姨说到这里稍微有些哽咽，我拍了拍她的后背，阿姨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拉着我的手郑重地说：“不言，阿姨谢谢你，谢谢你在微语最无助的时候帮了他，也帮了我和微语的爸爸。”
“阿姨，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听到这郑重其事的道谢，我突然有点局促起来。
“这些年微语一直都记着你，小夏来家里的时候他们总是聊起你，我也多多少少对你有些了解。自从他爸爸去世以后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是一提到你，微语就会笑得很开心。阿姨听说了你的事情，也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咱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阿姨，还有微语，你尽可能地麻烦他，你放心，他不会拒绝的，因为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很重要。”阿姨说完看着唐若：“你表个态！”
“嗯，任何时候任何事情，我绝对不会拒绝你的。”唐若一脸真诚。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一时语塞，且有些惊慌失措，感觉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了。瞥了一眼小夏，她又开始了那种姨母笑，看得我浑身激灵。
阿姨又问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说起我的身世，我的外公，和我回来的原因，阿姨叹了好几次气，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很少被人这么关注，我有些不自在，但又有种莫名的暖意。提到以后的打算，我又陷入了迷茫。
“不要紧，你还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以后，做什么都好，但是要让自己开心，对女孩子来说，取悦自己最重要。”阿姨抚着我的头发，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嗯。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很久没说话的唐若突然开口，冲我笑了笑。
“谢谢。”我也回了一个微笑。
“阿姨，我想吃你做的饭了，家里是不是没菜了，我陪你去买菜吧～”小夏突然起身，对着阿姨挤眉弄眼，完全不担心被我看见。
“哦哦，对，没菜了，那就辛苦小夏陪我去买菜吧～”阿姨迅速理解了小夏的意思，起身拉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我也一起去吧。”我跟着起身。
“不用！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对这里也不熟。”小夏边穿鞋边制止了我。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唐若也起身。
“不用！你也不熟！”小夏说完，开门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
“……”
“你也……不熟吗？”我尴尬地开口。
“嗯……小学毕业以后我们也搬过家，前几年我爸去世以后我们又搬了回来，但是我一直在外地上大学，也就是今年毕业以后才回来长住的，所以……也不太熟。”唐若尴尬地回答。
“哦。”
“坐下吧。”
“嗯。”
“吃水果。”
“好。”
“……”
“……”
气氛尴尬至极，我在脑子里想话题，目光扫到桌上的相框。“这么多年你的画画水平进步了没有？”
“没有，还是只会画火柴人。”
“噗……”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唐若愣了两秒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阿姨和小夏拎着满满几大袋食材回来了，说是为了给我接风洗尘，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做我最爱吃的火锅。这顿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我们告别了阿姨和唐若，出门的时候天都黑了。
“走，小麦汁！”小夏挽着我往超市走去。
“你还不回家啊？再住下去我可要收你房租了。”
“我妈最近更年期，总叨叨我，我跟她说了在你家住两天。”
“有妈妈叨叨是件幸福的事情，难道你想跟我一样当个空巢青年吗。”
“那你明天跟我回去，让她也叨叨叨叨你。”
“……那还是算了。”
回到家时间还早，小夏提议看电影，我们便找了一部讲吸血鬼电影来看，一边喝着小麦汁，一边讨论着电影里的情节。
“你说中世纪的欧洲是不是真的那么恐怖啊？又是女巫又是吸血鬼的，还有黑死病……真不愧是黑暗时代。”小夏说着打了个寒颤。
“或许吧，但是被称为黑暗时代也只是一些文艺复兴学者的偏见罢了。实际上那时候的欧洲并没有所谓的文化停滞，牛津大学就是在大约十二世纪的时候兴起的，而且当时的哥特式建筑也展现了非常精湛的工艺，加上医学和数学的流行、高跟鞋的起源什么的……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影视化了以后需要有一些噱头和卖点，不然怎么有人买账。”
“哎，你说，那时候真的有吸血鬼吗？”小夏指了指电视。
“吸血鬼的起源一部分来源于宗教，也就是圣经里该隐和亚伯的故事，另一部分来自东欧斯拉夫地区的民间传说，不过我更倾向于后者。那个时代盛传的吸血鬼大多跟疾病和对尸体的恐惧有关，疾病和死亡在大部分人看来是虚无缥缈的很难理解的东西，所以人们要创造一个实体化的形象来进行一些强烈的心理暗示——因疾病死去的人都是被一种长着恐怖獠牙的生物吸干了血液，他们昼伏夜出，因为夜晚能掩藏他们的踪迹，只要战胜了他，就能战胜死亡。其实就是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一旦具像化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世界上有吸血鬼的，毕竟德古拉真的很帅。”我指了指电视上的那个躺在棺木里的吸血鬼。
“吸血鬼就算了……太血腥暴力……反正都是传说，我还是相信人鱼和亚特兰蒂斯吧，至少美好一些。”小夏撇撇嘴。
“亚特兰蒂斯吗……但我也相信亚特兰蒂斯是存在的。”我喝了一口小麦汁：“起码曾经存在过。”
“世界上那么多学者都没能发现它的踪迹，想必也是人们想象出来的美好世界吧，另一个乌托邦。”
“目前比较权威的说法是，亚特兰蒂斯是柏拉图当年虚构出来为了勉励腐败的雅典人的，但是也有种说法是柏拉图的爷爷曾经去过埃及，在一个神殿中，埃及的一位大祭司给他描述了亚特兰蒂斯的传说，以及详细的地理位置。有一些人猜测撒哈拉之眼就是曾经的亚特兰蒂斯，他们认为这些支离破碎的虚幻故事一定是建立在一个真实事件的基础上。我也相信，这世界上很多失落的古国不是都已经被证实是真实存在过了吗，像是咱们国家的楼兰、古蜀国、伊拉克的阿卡德帝国，所以我相信亚特兰蒂斯一定是存在的，还有欧洲的南茵古国……”我看着面前的电视，不知道是不是微醺的原因，感觉灵魂和思绪仿佛开始飘离了身体，飘到了一个很遥远很古老的地方，只有嘴巴在不自觉地开合：“南茵……也一定是存在的……”
“啪”的一声把我从离魂状态拉了回来。小夏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两眼放光看着我：“你好博学啊，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些知识？”
“也没有刻意去学，就是以前和外公一起看过很多文献和资料，耳濡目染就了解了一些。”我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其实我大学本来也想学考古专业的，但是外公说这个行业太辛苦了，他只希望我轻松快乐一些，所以我就放弃了。”
“那你现在呢，还有这个想法吗？”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有吧，至少目前这些古老的东西对我来说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小夏在短暂的沉默后，双手捧着我的脸，一脸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接下来做什么了。你考研吧，或者出国留学，就报考古专业。”
“可以吗……”我心里一动，却又马上忐忑起来。
“不是可以，是太可以了！”小夏捧着我的脸用力挤了挤：“刚刚跟我说这些的你在发光，发光啊你知道吗！唐若他妈不是说了吗，要选择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况且当初外公只是说不想让你辛苦，也不是反对啊，假如你当时坚持一下，说不定外公就同意了呢。这是你曾经的梦想啊姑娘，去实现吧！”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心中的顾虑一直消散不去，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
一夜未眠，脑子里不断播放着小时候的事情——拿着外公的铲子和刷子跑到小区的树底下去“考古”，结果挖到了邻居家大黄狗埋下的猪骨头，误以为是恐龙骨，还拿着和小区里的小孩们炫耀了一通。大一些的时候每当听到外公和同事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就总会忍不住凑上前去听，哪里又发现古墓了、哪件文物是哪位帝王曾经用过的、哪个古代城邦因为找到了足够多的证据而被证实了是真实存在的……我像是听故事一般地听着，心驰神往。考古工作很辛苦，外公也总是很忙，但是他闲下来的时候就会给我讲一些中外的传说和历史，哪个国家曾是世界上盛极一时的文明古国、哪位君王备受争议的一生、以及导致帝国或王朝覆灭的因素——战争、灾难、人祸……外公娓娓道来，我便在一旁认真听着，一会笑，一会哭……
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多，如果不是今天提起，恐怕就慢慢遗忘了。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些真的是我深藏在内心的最大的热爱。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隔壁房门，冲到睡眼惺忪的小夏身边大喊一声——我要考研，考古专业！
看到这里，你们是不是以为故事就这样顺势发展下去了？不，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不值得我将它特意写下来，真实的情况是，事情到了这里，发生了第一次转折。如果你还有兴趣，就请继续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