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朝会后，双王带着灰贤者单独召见了卡尔。
见到灰贤者之后，卡尔先是向双王问安，然后对着灰贤者以弟子礼节深施一礼。
“孩儿见过父王、伯父。弟子见过恩师。”
“免礼。”黑王抬手示意卡尔起身，随后给灰贤者使了个眼色。
灰贤者会意，看着卡尔，问道：“你要是离开了，你的王位怎么办？”
卡尔眼神坚定，看向双王，郑重道：“自然是不要了。”
这话说完，黑王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臭小子！翅膀真是硬了。”黑王嘀咕一句，没有发怒，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儿子在想什么他这个当老子的也已经逐渐理解了，脸色阴沉更多是出于对卡尔安危的担忧，话语间还能听出来一丝宽慰。
“父王，此事并非我任性。”卡尔见父亲不满，立刻补充解释，“如今，双生之国面临变局，家国有分裂之险，百姓有涂炭之危，双王制已经到了不得不结束的时候了。我想，既然此制成于先祖维护天下和平统一的理想，就让它同样在相对的和平之中结束吧。”
白王的脸色也显示出一种尊重的严肃，心里却在想：
「卡尔这孩子，硬要说是被艾洛逼到自我流放，好像真不算错。哎，就算现在回去教训艾洛，恐怕也挽不回卡尔吧…不过那臭小子确实该好好骂上一顿了，至少还能让艾莉看着舒心些，省的他们兄妹越发离心离德。」
见双王脸色微变，灰贤者皱皱眉，卡尔的回答让他吃惊，也让他欣慰。
当初如果不是看着这三个孩子的天赋十分不凡，他也不会停下云游的脚步，接受王庭的聘请。
学生优秀，不说教的多好，至少有他慧眼识人的功劳在。
于是面上也还是挂起一抹笑意，继续按照之前和双王商量的套路问下去：“卡尔，论学识和智慧，你已经远超于我，论魔法造诣，你也得我真传，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魔法师了！就算觉得朝堂中难得自在，那也大有可去之处，又为什么要执着于跨越荒野前往西方呢？”
灰贤者就是来自那里，他自知西方世界的混乱与黑暗。
他曾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地方，出于本心，他很不理解卡尔的动机。
面对这个问题，卡尔心中亦早有答案：
“为了让人觉得我回不来了。”
卡尔没有说关于西方世界的想法，他其实并不喜欢那个地方，他出走确实有好奇的因素，但选择这条路线，更多是考虑到国内的情况。
接下来，卡尔一五一十的细细讲述自己的看法：“我认为，当今双生之国的变局，绝非王庭合并、内阁改组，这些小修小补就能解决的，必须要有强而有力的君主，维持天下的稳定，这样，我们所求的，大规模的变法才可能成功。”
上方并排坐着的双王都是眉头紧锁，这些观点，此前听艾洛也说过几次。
就在双王以为又是旧说辞的时候，卡尔接下来的话却已经和艾洛的版本不一样了。
“可是对于我国来说最难的就是君主即位这一步，如今的局面，黑庭宗室、白庭宗族、内阁勋贵和激进改革派，四股势力在朝中混战，权力如何能和平过度到唯一的新王手中呢？想来，这就是我国的劫数。古时仙人每过一定的年岁就要渡劫，失败者不死也会重创，但他们仍然热衷于去寻找劫雷洗练自身。我想，对于国来说，也是如此。我的离去不过是一种类似的尝试，再说了，我也确实对朝政感到厌倦。”
卡尔将事情原由讲得头头是道，变法如渡劫的见解更是令双王心中大为意动，以至于白王对卡尔越发的认可：
「唉，艾洛是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看来艾莉那丫头早就知道，难怪总劝艾洛放弃王权…可惜，卡尔这孩子，谁也不能逼着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这一点三个孩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白王看了看黑王，眼里闪过一丝惆怅和歉意，然后暗暗叹了一声。
「难道我们这些双王制下的前辈们上位就不需要斗了吗？那真是好笑了。双王只有团结起来才能避免成为臣子们的傀儡，所以卡尔这般避免内斗才是正确的，艾洛，你坚持自己权柄的时候，有想到这一点吗？」
“你不再考虑一下了？”白王问。
“我已思虑再三，去意已决，谢谢伯父挽留。”卡尔简短回答。
知晓卡尔去意已决，三位长辈越发惆怅，皆沉默。
见此情景，卡尔装模做样看看外面的天色，称：“孩儿与公主在书库有约，先行告退了。”话罢，匆匆离去。
谈话终究算是出了结果，双王命灰贤者退下。
后，二人又是叹气又是摇头，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从桌下扯出一方棋盘，开始一声不吭的下起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