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摘星楼(1 / 1)

几日后。

花庭院内。

尤杉坐在桌前,看着庭院里一直不抽新芽的柳树,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妲改正为她削紫柰皮,见状便停了手:“为何烦恼?”

“这红苹果我不爱吃得。”尤杉摆手将紫柰推回了妲改的胸前,侧头道:“姜将倒沉得住气。”

姜玦正用银簪挑着茶沫,袖口绣的苍鹰被茶气熏得微微发皱,随后将茶盏搁在案上,目光掠过湖内晃动的鱼影:“太师的竹简烧不尽,百姓的怨气却能堆成山。”

他忽然笑了笑,指尖在鹰喙处轻轻摩挲,“只是不知这青铜宫门,挡不挡得住自己人手里的刀。”

妲改听见这话时忽然抬眼:“吐火罗的舞姬明日就要献舞,听说那舞要转足一百八十圈才停呢。”

“武庚他虽性子急躁,却并非无状之人,如今被大王禁足,怕是心中委屈。”少年转头看向尤杉:“这事我去求大王更妥当些。”

尤杉沉默片刻:“可若是触了帝辛的逆鳞......”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是我去吧。”

夜晚。

少女换上了最素雅的服饰,提着一盏宫灯,独自走向帝辛的寝宫。夜风吹起她的衣袂,宫灯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摇曳,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寝宫侍卫见是娘娘,不敢阻拦,只低声通报。

片刻后,里面传来帝辛的声音:“让她进来。”

尤杉推门而入,只见帝辛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烛火在他侧脸投下深深的轮廓。她屈膝行礼:“妾参见大王。”

“何事深夜寻孤?”帝辛头也未抬,笔尖在竹简上沙沙作响。

少女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妾听闻大王将太子禁足了,心中十分不安。太子虽年轻冲动,却对王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恳请大王念在父子之情,放他出来吧。”

帝辛的笔尖猛地一顿,墨滴在竹简上晕开一个黑点。他缓缓抬头,烛光映在他眼中,看不出喜怒:“你为他求情?”

“妾不敢。”尤杉连忙叩首,“妾只是觉得,太子或许只是一时糊涂,若是就此禁足,怕是会寒了他的心……”

“寒心?”帝辛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复杂,“他若是真有孝心,便该明白孤的苦心。”他起身走到尤杉面前,伸手将她扶起,“你可知,当日若不是孤将他锁起来,他怕是真要带人闯婚宴了。到那时,爱妃是跟孤走还是跟他走?”

尤杉怔怔地看着帝辛,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吐火罗使者献的那匹汗血宝马,性子烈得连驯马师都近不得身,大王只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说了句良驹当识主,那马竟乖乖伏在地上了,妾当时就想,这天下万物,大约都知道谁是真命天子呢~女子寻夫应当寻这样的夫婿才对,妾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锦绣话,此次想解太子的足只是想还个恩情,于太子也便只有恩情再无其他。”

“哦?”

尤杉继续娓娓道来:“妾还未入宫时,在外游耍时碰到恶狼,是太子无意救了妾,妾能日日守着大王这样的夫君,便是做个寻常妇人,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罢了。”帝辛摆摆手,“看在你的面子上,孤就饶他这一次。”他扬声道,“来人,去将禄父从殿中放出来,让他到重屋(太庙)跪着,好好反省三日。”

尤杉连忙叩谢:“谢大王恩典!”

帝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你呀,总是心太软。”他转身回到案前,“回去吧,夜深了。”

少女再次行礼,转身退出寝宫,宫灯的光晕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而重屋之中,武庚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听着神官诵读祖训,心中却并非只有怨怼,他烦躁地踢翻了脚边的青铜灯台。灯盏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守在门外的侍卫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想起父亲那看似冷酷的决定,想起妲己冒死求情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或许,成长从来都不是凭着一腔热血横冲直撞,而是学会在冲动与理智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夜色渐深,王宫渐渐沉入寂静。只有烛火依旧摇曳,映照着这座宫殿里的悲欢离合,也映照着那些正在悄然改变的人心。

少女出殿后未回自己的寝宫,望着最高处的宫楼,脚步轻快的走了上去,楼内的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

楼外传来奴人们偶尔的笑语声,夹杂着丝竹管弦,衬得这阁楼愈发冷清。

尤杉把玩着腕上的玉镯,镯子碰撞的声音在空屋里格外清晰:“帝辛答应放人了。”少女抬眼看向暗处的一抹黑色身影,放眼望去楼外的景象,却只能看见片面的古城:“可惜了,如果再高点就可以把朝歌尽收眼底!”

身后的脚步声比预想中沉厚许多,像是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脉搏上。尤杉正转着腕间的玉镯,听见动静便弯起唇角,刚要回头唤一声,后腰已撞上一道坚实的屏障。

这触感不是姜玦惯常穿的料子,少女指尖的玉镯猛地停住,此刻竟像被什么东西攥住,戛然而止在喉间。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已被一股无形的气压笼罩。缓缓转过身时,视线就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既然如此,孤就给你建上最高的楼,高到触手可及辰星。”

帝辛未戴冠冕,乌发用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非但没消减半分威严,反倒添了几分迫人的气势。他比姜玦高出半个头,站在那里,整间屋子的光线都像是被他吸走了大半,连窗外的日头都显得黯淡了些。

“大王”尤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方才对着姜玦的自在笑意还僵在脸上,此刻硬生生凝住,嘴角微微发颤,倒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帝王之气冻住了似的。

帝辛的目光落在她发颤的睫毛上,喉间发出一声低笑,像是沉闷的雷鸣滚过云层:“怎么,见了孤,倒像是见了豺狼?”

尤杉握着玉镯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却压不住心头那阵突如其来的慌乱。她仰头望着帝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有威严,有审视,还有一丝……近乎偏执的纵容。

“摘星楼?”她下意识地重复这三个字,尾音微微发颤。方才不过是随口一句感叹,竟引得帝王如此兴师动众。她想起楼外那片错落的草檐,想起市井间隐约传来的吆喝声,那是鲜活的朝歌,可一座“最高的楼”,听起来却像是要将人架在云端,离这人间烟火远远的。

帝辛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嗯,摘星揽月,就依爱妃的名为摘星楼,往后你站在楼上,朝歌的一砖一瓦,一街一巷,都逃不过你的眼。”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许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事。

尤杉往后缩了缩脖子,避开他的触碰,带着点怯意:“妾……妾只是随口说说。”

“孤说的,便不是随口。”帝辛挑眉,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你想要的,孤便给你。”

话音未落,楼梯口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姜玦一身青衫立在那里,看到屋内情景时,脚步顿了顿。他眼帘微垂,对着帝辛拱手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大王。”

尤杉像是找到了救星,刚要开口,却被帝辛按住肩膀。帝王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势。“来得正好,送爱妃回寝。”

帝辛看向姜玦,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威严,“还有,传孤旨意,征调工匠,在朝歌之巅建摘星楼,务必要高,要让楼中人伸手可摘星辰。”

姜玦抬眼,目光在尤杉紧绷的脸上掠过,最终落在帝辛身上,沉声应道是,只是那声应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摘星楼……这名字听着风光,可她总觉得,那座还未动工的高楼,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朝她张开。

楼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怎么也触不到远处那片她想看全的古城。而姜玦站在楼梯口,望着她孤单的侧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座楼一旦建起,尤杉与这人间的距离,便再也近不了了。

“帝辛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话音刚落,姜玦连忙咳嗽道:“大王去往你的寝宫,你不在,恰巧宫中有人看见过你的身影,告知你在这,便就来了。”

尤杉瞬间脸颊腾地烧起来,又是羞愧又是恐慌,大话全堵在喉咙口,化作酸涩的气闷,差点忘了这茬了,她应该怎么避开侍寝阿!

夜风一遍又一遍的吹了进来,吹得楼内微弱的烛光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极了这朝歌城里,盘根错节的人心。

最近西岐那边动作频频,伯邑考多次遣使入朝,名为朝贡,实为刺探。而东夷各族也蠢蠢欲动,边境烽火不断。

“放心好了。”少年打断她,“有些棋子,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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