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陈夏爬出山洞时，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的妹妹，确认她没有被惊醒，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他早有准备，将仅剩的干粮和碎银子藏在了山洞深处的石缝里，身上并未携带任何东西。否则，刚才二狗子的搜身，恐怕会让他们彻底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二狗子带着陈虚离开后，陈夏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发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小的手掌，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痕——那是逃亡时被荆棘划破的。短短一天，他经历了村庄被屠、父母失踪、流落荒野……这些苦难，让年仅八岁的他心智迅速成熟。
“哥哥，刚才怎么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夏回头，看到冬儿揉着红肿的眼睛，怯生生地爬出山洞。她的小脸脏兮兮的，头发散乱，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依旧带着对哥哥的依赖。
陈夏心中一软，蹲下身轻轻抱住妹妹：“没事，冬儿别怕。”
冬儿紧紧搂住哥哥的手臂，声音颤抖：“哥哥，娘亲呢？她说很快就会回来的……”
陈夏喉咙一紧，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起母亲临走前塞给他的那包东西，还有她最后的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娘亲可能先走了，我们以后一定能找到她。”
冬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陈夏不敢再耽搁，拉着妹妹回到山洞，取出干粮和碎银子，又将母亲交给他的那包东西贴身藏好。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株人形植物时，一股暖流从掌心传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他心中疑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母亲要把它交给我？”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必须尽快带着妹妹离开这里，前往语都城投靠舅舅。
夜色深沉，山路崎岖。
陈夏牵着冬儿的手，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路前行。他刻意放慢脚步，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二狗子和陈虚虽然已经离开，但难保他们不会折返，或者遇到更危险的人。
几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登上山顶。俯瞰山下，村庄早已化作一片火海，敌军的军营帐篷散布在废墟周围，士兵们举着火把来回巡逻，宛如地狱中的鬼影。
陈夏的拳头再次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恨自己年幼无力，无法保护家人，甚至连报仇都做不到。
“哥哥……”冬儿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怯怯的。
陈夏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吧，我们去语都城。”
他拉着妹妹转向山的另一侧。这条路他曾随父亲走过，通往语都城。虽然路途遥远，但至少比留在山上等死强。
月光下，官道两旁的树林中零星躺着难民，有的呆望天空，有的昏沉睡去。无人注意这对瘦小的兄妹。陈夏埋头赶路，紧紧牵着妹妹的手，生怕她走丢。
“哥哥，我好累……好困……”冬儿虚弱地呢喃着，脚步越来越慢。
陈夏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再坚持一会儿，天亮前我们必须赶到语都城。”
然而，冬儿终究撑不住，晃了晃身子，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陈夏连忙扶她到隐蔽的树下休息，拿出馒头掰成小块喂给她。
冬儿小口小口地啃着干粮，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哥哥，我想娘亲……”
陈夏眼眶一热，抬头望着月亮，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父母还在身边，村庄依旧安宁。
悉悉索索——
一阵异响突然从身后传来，陈夏猛地回头，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正蹑手蹑脚地靠近，伸手去抓他们的干粮包袱。
“滚开！”男子见被发现，索性不再隐藏，一把拽过包袱。
“叔叔，别抢我们的东西！”冬儿惊醒，哭着扑上去拉扯包袱。
男子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说完，他夺过包袱狂奔而去。
冬儿想要追赶，被陈夏一把拉住。
“算了，妹妹。”陈夏抱住她，声音低沉。周围的难民对此漠然视之，仿佛弱肉强食早已司空见惯。
稍作休整后，陈夏拉起妹妹继续赶路。夜深人静时，他忽然想起母亲交给他的那包东西。他小心掀开布包，只见一株人形植物静静躺在其中，表面缠绕着一缕难以捕捉的绿丝，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
陈夏虽年幼，却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迅速包好植物，贴身绑在内衣里。奇怪的是，贴着它的皮肤竟传来阵阵暖意，疲惫的身体也逐渐恢复力气。
“这东西……不简单。”他暗下决心，“绝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天蒙蒙亮时，陈夏轻声唤醒妹妹：“冬儿，该出发了。”
冬儿揉揉眼睛，紧紧抱住哥哥的手臂。两人一路捡拾路人丢弃的干粮充饥，饮溪水解渴。两日后，语都城的轮廓终于映入眼帘。
就在这时，路边传来微弱的呼唤：“陈夏……救救我……”
竟是陈虚！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虚弱道：“二狗子丢下我走了……我好饿……救救我……”
陈夏内心挣扎，但自己尚且难保，如何救他？他狠下心摇头：“我的干粮也被抢了，实在无能为力。”说完，拉起妹妹快步离开，身后传来陈虚的咒骂声。
“哥哥，为什么不帮他？”冬儿疑惑地问。
陈夏摸了摸她的头，沉默不语。
抵达城门口时，难民比路上更多。兄妹俩刚坐下休息，陈夏背后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小弟弟小妹妹，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来，这个给你。”
陈夏警惕地回头，只见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递来两个热腾腾的馒头。
冬儿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接，却被陈夏拦住。他盯着妇人，声音冷静：“谢谢，但我们不需要。”
妇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陈夏依旧摇头，拉着妹妹退后几步。在这乱世，善意背后往往藏着更深的恶意。
妇人叹了口气，将馒头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冬儿眼巴巴地看着馒头，小声问：“哥哥，为什么不要？”
陈夏低声道：“冬儿，记住，现在谁都不能轻易相信。”
冬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陈夏心中一软，最终还是捡起了馒头，掰开检查后，才递给妹妹一小块。
“吃吧，但要慢点。”
冬儿开心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陈夏望着妹妹，心中默默发誓：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