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流淌着奇异的绿色液体,在昏绿的应急灯下泛着幽光,像是融化的翡翠。陈劲生踩上去时,黏液发出轻微的“咕啾“声,让他想起雨后踩在青苔上的触感。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腥甜,像是发酵过度的果酒,并不刺鼻却让人莫名心悸。
“陈哥...“身后传来压低的声音。背着巨大登山包的少年踮着脚尖,像只谨慎的猫,生怕惊动什么。他的鼻尖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在荧光下闪闪发亮。“这真的是学生玩通灵玩出来的吗。。。”
陈劲生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少年的问话,他的目光被四楼尽头那扇变形的门吸引。金属门框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揉捏过,呈现出流畅的波浪形曲线。门缝间渗出柔和的绿光,在走廊墙壁上投下摇曳的水纹。
这房间里的景象让不由得他眯起眼睛。
天花板上垂落的丝状黏液形成晶莹的帘幕,随着不知来源的气流轻轻摆动。中央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茧,表面流转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当陈劲生踏入房间的瞬间,茧的表面突然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又很快消散。
“少年郎“茧中传出的声音如同风吹过风铃,清脆却带着寒意,“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陈劲生闻声无言,直接左手掐诀,指尖迸发出冰蓝色的火星。那些火星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汇聚成一柄半透明的长剑。剑身上缠绕着霜花般的纹路,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箭步上前,剑锋划破空气发出清越的鸣响。茧蛹表面突然裂开无数细缝,数十条银丝激射而出。陈劲生旋身避让,剑锋与银丝相碰,迸溅出冰晶般的火花。
银丝在空中交织成网,每一根都闪烁着寒光。陈劲生手腕轻抖,冰剑突然碎裂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星河倾泻。光点穿透银丝网,在茧蛹表面炸开绚丽的冰花。
茧蛹剧烈震颤,表面的光泽迅速黯淡。随着“咔“的一声轻响,一道裂痕贯穿整个表面,露出里面蜷缩的身影——那是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手腕上系着一串古朴的铜铃,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叮当声。
冰花绽开的瞬间,铜铃声突然变得急促。陈劲生瞳孔微缩,看见少年校服袖口滑落的皮肤上爬满银线般的纹路——像是有生命的水银在血管外流动。
“原来如此。“他后撤半步,右手已摸出三枚青铜钱。钱币边缘的篆文在蓝焰中浮起,排列成古老的卦象。天花板上的黏液帘幕突然剧烈摇晃,无数银丝从阴影处激射而来。
铜钱出手时带着龙吟般的颤音。
第一枚击碎扑面而来的银丝网,火星四溅如打铁花;第二枚钉入茧蛹裂缝,少年手腕上的铜铃应声而碎;第三枚悬停在半空,旋转着映出陈劲生冷峻的侧脸——也映出身后的登山包少年突然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
“小心!“冰蓝色剑光回旋的刹那,整个房间的黏液瞬间结晶。陈劲生听见自己心跳声被无限放大,像古寺晨钟在胸腔里震荡。登山包少年的指尖离他后颈只有三寸,却突然僵住——那些飞溅的铜铃碎片不知何时已组成微型阵法,将他五指牢牢锁在八卦光影中。
结晶的黏液开始簌簌掉落,露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古老符咒。陈劲生剑尖轻挑,最后一片冰花落在苏醒的校服少年眉心。
“叮——“
余音袅袅中,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陈劲生没有回头,只是将青铜钱收回掌心。铜钱上多了一道极深的裂痕
高跟鞋声停在门外,香水味混着硝烟的气息飘进来。他听见金属打火机开盖的脆响,接着是带着笑意的女声:
“陈劲生,你抢了我区域内的案子了呢。“身着旗袍脚踩高跟,同时还抽着符烟的柳七娘赫然出现在楼道口。
陈劲生依然没有回头看那声音来源一眼,只死死顶着面前的校服少年。
冰晶簌簌坠落的声响里,陈劲生突然笑了。他反手将身上的带着的半块玉佩按在校服少年额前,青铜与肌肤相触的瞬间爆发出清越的钟鸣——像是千年古刹的晨钟穿透迷雾。
“原来是你。“他指尖发力,玉佩边缘渗出暗红的锈迹。
柳七娘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符纸香烟悬在半空,朱砂咒文突然开始逆流。她旗袍上的缠枝莲纹无风自动,那些刺绣的银线竟是一条条缩小的锁链。
少年傀儡手的金属关节发出齿轮卡死的“咔嗒“声。陈劲生趁机并指划过他眉心,带出的却不是血,而是一缕缕发光的银丝——每根丝线末端都缀着米粒大小的铜铃。
柳七娘的声音突然冷下来,符烟在她指间碎成雪末,“有意思。“
天花板上的结晶突然同时炸裂。无数冰棱如倒悬的剑雨坠落,却在触及地面时化作游动的银鱼。陈劲生踩着一尾跃起的银鱼腾空,袖中青铜钱组成旋转的八卦阵,将袭来的锁链尽数弹开。
“叮——“
最轻的一声铃响来自校服少年胸口。他机械地低头,看见自己心脏位置嵌着的铜镜正在龟裂。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陈劲生玉佩照片里那个青年悲悯的眼睛。
银鱼群突然汇聚成洪流,托着少年冲向破碎的窗口。柳七娘的红唇微张,却见陈劲生早立在窗边,剑指轻点少年眉心:“醒来。“月光穿过他指尖的刹那,所有铜铃同时发出梵唱般的和鸣——那声音让人想起雪夜荒寺,有僧人在敲击往生钟。
月光忽然暗了下来。校服少年眼里的银光像退潮般消散,露出底下琥珀色的瞳孔。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手指无意识地攥住胸前破碎的校徽。
陈劲生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藏着暗绿色的苔藓——和走廊黏液一模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