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温暖里(1 / 1)

林小蛮拖着行李箱踏上老家青石板路时,梧桐叶正簌簌往下掉。行李箱的万向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磕出轻响,像在数着她逃离城市的步数。祖屋的木门虚掩着,铜环上的绿锈蹭在她新买的香奈儿手套上,留下抹青灰色的痕迹。

朋友圈的自拍是从搬回家的第三天开始更新的。她坐在落满灰尘的雕花梳妆台前,用厚重的滤镜盖住眼角的细纹,迪奥 999的口红涂得一丝不苟。背景里的老式座钟停在三点十七分,黄铜钟摆落满蛛网,却被她巧妙地用一束假玫瑰挡住。第一条动态下面,陈默点了个赞,头像在一众陌生面孔里显得格外刺眼。

评论区的冷清像潮水般漫上来。起初还有几个初中同学问她怎么回来了,她回复“城里待腻了”,附带个慵懒的猫咪表情。后来只剩下零星的点赞,大多来自微商和许久不联系的远房亲戚。她对着屏幕刷新了十七次,沈小棠的头像始终灰暗,直到深夜才跳出个孤零零的红色爱心,像枚被遗忘的纽扣。

私信框里躺着十三条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上周发的,她拍了张外婆家后院的向日葵,配文“还是老家的阳光暖”。沈小棠的回复停留在三个月前,只有个简单的拥抱表情,黄色的小人张开双臂,在满屏的文字里显得格外单薄。林小蛮用美甲划着那个表情,玻璃膜被划出细小花纹,像道愈合不了的伤口。

凌晨三点的失眠动态是酒后发的。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晕圈住半瓶红酒,瓶身上的标签被泪水泡得发皱。她蜷缩在褪色的碎花被里,自拍时故意把镜头压低,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空荡荡的枕边。“又是一个不眠夜”的文字后面,跟着三个哭泣的表情,发布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猫头鹰正好叫了一声。

沈小棠看到这条动态时,正在调试一段总报错的代码。屏幕右下角弹出的预览图里,林小蛮的脸苍白得像张纸,眼下的乌青被滤镜磨得只剩淡淡的阴影。她的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打了又删的“还好吗”最终变成个黄色的拥抱表情。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诸葛七七端着热牛奶走进来,瓷杯在桌上磕出轻响:“还在改?”

半年后的抑郁症诊断书,是村医托人捎到陈默手上的。他正在培训机构批改周末测试卷,红笔尖在“勾股定理”旁边顿了顿,墨点在试卷上晕开个小团。诊断书上的字迹潦草得像蜘蛛网,“重度抑郁伴随焦虑发作”几个字被圈了又圈,边缘处还沾着点褐色的药渍。

相亲对象的消息在手机顶端跳动:“周六下午两点的电影,《人生大事》怎么样?”陈默盯着那个片名,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夏天。林小蛮蹲在外婆家的门槛上,布娃娃的胳膊被狗咬掉了一只,她却举着棉花糖笑得露出小虎牙:“我长大要当科学家,发明会飞的房子!”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能映出整片天空的蓝。

他给相亲对象回了个“好”,指尖却在屏幕上停留许久。培训机构窗外的梧桐树落了满地金黄,有片叶子正好贴在玻璃上,叶脉清晰得像张地图。上周去超市买牙膏时,他在货架尽头看到支 YSL口红,色号和当年买的一模一样,只是外壳的玫瑰金褪成了哑色。

此刻的写字楼里,沈小棠刚敲完最后一个分号。代码运行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得像风铃,她摘下防蓝光眼镜揉了揉眉心,诸葛七七的消息正好弹进来:“晚上去吃你最爱的那家川菜?”对话框背景是他们在美术馆拍的合照,她穿着米白色风衣,站在莫奈的《睡莲》前,侧脸被光影勾勒得柔和。

她对着屏幕笑出酒窝,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个旋转的小企鹅表情。桌角的 Dior口红还带着余温,是早上诸葛七七送的生日礼物,#558的豆沙色正适合秋冬。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鬓角的碎发被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颈间的铂金项链在灯光下泛着细闪——那是转正那天诸葛七七陪她挑的,吊坠是枚小小的代码符号。

电脑右下角的新闻弹窗突然跳出来,标题用刺眼的红色加粗:《年轻女子长期抑郁成疾,独居家中无人问津》。配图是间凌乱的出租屋,镜头扫过满地的药瓶和空酒瓶,角落里露出半截粉色的蕾丝睡衣。沈小棠的鼠标悬在关闭键上,目光在“抑郁”两个字上停留半秒,随即点了叉。

补口红时,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眼底的光。豆沙色的膏体在唇间晕开,比大学时用的平价唇膏滋润许多。诸葛七七的消息又弹进来:“楼下等你,车刚停稳。”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驼色大衣,金属纽扣碰撞出轻快的声响。

电梯下行时,沈小棠刷到林小蛮最新的动态。还是熟悉的自拍角度,只是滤镜再也遮不住深陷的眼窝,手腕上露出道浅浅的疤痕,被她用宽宽的丝巾缠着。配文是句没头没尾的“天好黑”,发布时间显示凌晨四点零二分。

沈小棠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按灭了手机。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诸葛七七的身影撞进眼帘,他手里捧着杯热可可,杯套上印着只歪脑袋的小熊:“刚路过咖啡店,想着你肯定没喝下午茶。”雪松混着柑橘的香水味漫过来,把深秋的凉意都驱散了。

陈默最终没去看那场电影。他给相亲对象发了条抱歉的消息,转而买了张回老家的火车票。绿皮火车摇摇晃晃穿过麦田时,他从背包里翻出个褪色的布娃娃,胳膊处的破洞被他用蓝色毛线笨拙地缝好了。这是上周在旧物市场淘到的,和当年林小蛮攥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祖屋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陈默推开门时,正看见林小蛮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半瓶红酒,电视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小时候的动画片。她转过头时,眼睛里的光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看见布娃娃的瞬间,突然发出小猫似的呜咽。

“科学家”三个字哽在陈默喉咙里,最终只变成句“我给你带了馄饨”。保温桶里的荠菜馄饨还冒着热气,翠绿的馅料透过薄皮隐约可见。这是他早上五点起来包的,想起林小蛮小时候总抢外婆做的荠菜馅,说咬起来咯吱咯吱像在吃春天。

林小蛮没接馄饨,却死死抓住了那个布娃娃。毛线缝补的胳膊在她掌心硌出红痕,她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撞来撞去:“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电视里的海尔兄弟正在横渡大洋,欢快的主题曲衬得她的声音格外哑,“连当个混混都比不过别人。”

陈默把馄饨放在茶几上,默默打开窗户。深秋的风卷着桂花香涌进来,吹散了满室的酒气。远处的稻田里,收割机正在连夜作业,橙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移动,像颗不肯熄灭的星。他想起沈小棠朋友圈里的照片,她站在领奖台上,胸前的工牌闪着银光,和林小蛮此刻的模样重叠又分开。

沈小棠和诸葛七七走进川菜馆时,红油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熟练地点了毛血旺和水煮鱼,诸葛七七在旁边补充:“少麻少辣,加份红糖糍粑。”服务员记下菜单的功夫,她的手机震了震,是陈默发来的消息:“小蛮住院了,情况不太好。”

屏幕上还附着张医院走廊的照片,惨白的灯光照亮空荡荡的长椅,角落里放着个眼熟的 Gucci包,链条在地上拖出道浅痕。沈小棠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片刻,回复了个转账红包,备注写着“医药费”。诸葛七七递来杯酸梅汤:“怎么了?”

“一个老同学病了。”她喝了口酸梅汤,冰凉的甜意压下心头的涩,“小时候总在一起玩。”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映得她新做的指甲闪着细碎的钻光。服务员端来的红糖糍粑冒着热气,黄豆粉撒得像层薄薄的雪。

陈默在病房陪护的第七天,林小蛮终于肯吃药了。她把药片混在粥里咽下去,动作机械得像台生锈的机器。陈默给她削苹果时,发现她手腕上多了道浅色的疤痕,被宽宽的纱布盖着,像条愈合不了的蜈蚣。“沈小棠给你转了钱。”他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的转账记录明晃晃的,“她说有空就来看你。”

林小蛮的目光在屏幕上扫了眼,突然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匆忙跑进来调整仪器,她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瓶,蓝色的药液正缓缓往下滴,像在数着谁也不知道的倒计时。“她来干什么?”声音轻得像叹息,“来看我笑话吗?”

沈小棠最终没去医院。她给诸葛七七的父母买了些保健品,准备周末去拜访。商场里的导购小姐热情地推荐着新款护肤品,她试了试最新的粉底液,镜中的自己气色很好,眼底没有一丝疲惫。手机里陈默又发来条消息,说林小蛮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了,偶尔会对着布娃娃说几句话。

“在想什么?”诸葛七七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发顶,带着刚剪过头发的清香。他手里拿着条羊绒围巾,酒红色的,说是适合她新买的大衣。“没什么。”沈小棠对着镜子笑了笑,涂上豆沙色的口红,“走吧,该去阿姨家了。”

林小蛮出院那天,陈默去接她。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卫衣,是他高中时穿过的款式,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手腕上的疤痕。祖屋的梧桐叶落满了院子,她蹲下去捡叶子时,动作缓慢得像在怕碰碎什么。“科学家”三个字最终没说出口,陈默只是把布娃娃塞进她怀里:“天冷了,该添衣服了。”

远处的城市里,沈小棠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英语流利得像母语,手势自信得恰到好处。诸葛七七在旁边给她泡了杯红茶,大吉岭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漫开来。电脑屏幕上还残留着数据模型的残影,红色的曲线正稳步向上攀升,像条通往黎明的路。

林小蛮的朋友圈停更在初冬第一场雪。照片里的她站在祖屋的梨树下,裹着条厚厚的军绿色围巾,是陈默母亲织的那种粗毛线。雪花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细碎的盐,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没笑,眼睛里却有了点微光。沈小棠在这条动态下面点了个赞,犹豫再三,终于敲下三个字:“多保重。”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陈默在培训机构的黑板上写下“期末考试范围”,粉笔灰在阳光下跳舞。第一排的女生举手问问题,声音清脆得像风铃,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指着风筝的小女孩。只是这次,他没有再走神,认真地拿起教具,开始讲解勾股定理的应用。

沈小棠和诸葛七七在跨年夜去看了烟花。当绚烂的光火在夜空绽放时,她正咬着诸葛七七手里的棉花糖,甜腻的糖丝粘在嘴角。手机里,陈默发来张照片:林小蛮坐在轮椅上,在康复中心的花园里晒太阳,膝上放着本翻旧的《时间简史》,封面被磨得发亮。

“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诸葛七七在她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沈小棠点点头,看着烟花在黑暗中开出朵又一朵花,突然觉得每个人都像颗星星,有的亮得早,有的暗得迟,但终究会在自己的轨道上,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光。

林小蛮在春天的时候,开始学着种花。她在祖屋的院子里种了片向日葵,种子是陈默从农资店买来的。当第一株花茎冒出嫩芽时,她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没有滤镜,没有美颜,只有沾着泥土的指尖和嫩绿的新芽。评论区里,沈小棠点了个赞,陈默留了条言:“加油。”阳光透过屏幕,在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投下了温暖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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