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棠把纸箱抱在怀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被辞退的屈辱还没褪去，纸箱里的马克杯又在颠簸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那是她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杯身上印着的小熊已经掉了半只耳朵。春雨打湿了她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像块湿抹布，她望着公交站牌上模糊的线路图，突然觉得这座城市大得让人窒息。
黑色轿车停在积水中的样子，像只优雅的黑豹。诸葛七七推开车门时，沈小棠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雨水的清冽，和派出所那天闻到的一模一样。男人的银灰色西装裤沾了点泥点，却丝毫不影响他弯腰接过纸箱的姿态，手指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背时，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谢谢。”沈小棠的声音被雨声吞掉一半。她局促地捋了捋湿透的衬衫下摆，发现袖口的纽扣又掉了一颗——上周洗衣服时崩掉的，一直没来得及缝。诸葛七七的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袖口，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铁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珍珠纽扣，光泽温润得像刚从蚌壳里取出来。
“我妈缝衣服总备着这个。”他的指尖捏着纽扣停在半空，睫毛上的水珠轻轻颤动，“不介意的话……”沈小棠看着他笨拙地穿针引线，银色的线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穿梭，突然想起朱凡给爷爷缝补丁时的样子，也是这样认真，带着点不自知的温柔。
车后座的纸箱里，相框的玻璃裂了道缝。那是沈小棠唯一一张大专毕业照，照片里的她穿着租来的学士服，站在人群边缘笑得有些拘谨。诸葛七七透过后视镜看到这张照片，突然轻声说：“你笑起来很好看。”雨刷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将霓虹灯光搅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比我见过的任何数据可视化都好看。”
沈小棠的脸在昏暗的车厢里发烫。她盯着自己磨出毛边的帆布鞋，突然听见诸葛七七说：“我公司缺个行政助理，你有兴趣吗？”男人转动方向盘的动作很平稳，“不用懂代码，会整理文件就行，薪水是你现在的两倍。”雨点击打车窗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入职那天，沈小棠站在摩天大楼的玻璃门前，手里攥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前台小姐递来的工牌上，她的照片笑得有些僵硬，职位栏写着“行政专员”。诸葛七七的办公室在顶层，透过落地窗能看见整个城市的天际线，他递给她杯热拿铁，奶泡上的心形图案歪歪扭扭：“咖啡机刚学会做这个。”
打印机卡纸的声音成了过去式。公司的激光打印机安静得像只猫，沈小棠整理文件时，总会在文件夹里发现诸葛七七夹的便签。有时是句俏皮话：“文件比代码乖多了，从不报错。”有时是手绘的简笔画，一只戴着眼镜的猫正在敲键盘，旁边写着“像不像加班的我？”
暴雨天的加班夜，沈小棠对着电脑屏幕打哈欠。报表上的数字开始跳舞，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诸葛七七端着两碗热汤面走进来，葱花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困意。“我妈说加班要吃热汤面。”他把筷子递过来，木筷上还缠着防滑的红绳，“加了点你爱吃的辣椒。”
沈小棠吸溜着面条，辣得鼻尖冒汗。窗外的闪电照亮诸葛七七的侧脸，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突然问，声音被面条的热气熏得有些发颤。男人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因为你值得。”
科技展览馆的光纤灯在沈小棠头顶闪烁，像片倒悬的星空。诸葛七七指着巨大的屏幕，上面的数据流正变成跳动的音符：“你看，这些冰冷的数字，其实藏着很多故事。”他的激光笔点向一个急速上升的曲线，“这个是去年冬天口罩的搜索量，每一次波动，都是无数人的坚守。”
沈小棠看着那些流动的光点，突然想起自己在便利店打工的日子。凌晨三点买泡面的夜班司机，每周三准时来买卫生巾的女孩，还有总忘带钱却坚持要记账的老太太。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日常，都藏在这些数据里，变成了城市的脉搏。
“我想学编程。”沈小棠的声音很轻，却让诸葛七七停下了脚步。男人转过身，眼底的惊讶慢慢变成温柔的笑意：“我教你。”他从背包里掏出本《Python入门》，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送给小棠，愿你像代码一样，精准而自由。”
深夜的视频通话成了两人的秘密约定。沈小棠的电脑屏幕上，诸葛七七的背景总是亮着的台灯和写满公式的白板。“这个循环语句要注意缩进。”男人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就像写文章要分段，代码也有自己的规矩。”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头疼的字母，变得亲切起来。
诸葛七七送来的宵夜总是带着温度。日式定食的米饭上，溏心蛋的蛋黄像轮小小的太阳；川味冒菜的红油里，漂浮着她最爱的鹌鹑蛋。便利贴上的字迹越来越随意，有时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有时写着“今天的 bug比你的黑眼圈还顽固”。沈小棠把这些便签都收在铁盒里，和那枚珍珠纽扣放在一起。
暴雨如注的夜晚，沈小棠对着报错的代码掉眼泪。屏幕上的红色警告像条吐着信子的蛇，她试了无数次都无法解决。门铃响起时，她以为是外卖，打开门却看见诸葛七七站在雨里，怀里抱着两杯热可可，黑色风衣淌着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猜你又在跟代码较劲。”他把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杯壁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男人走进客厅时，湿脚印在地板上连成串，像幅抽象画。“这个 bug其实很简单。”他坐在她旁边，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跳跃，“你看，这里少了个冒号。”
代码运行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沈小棠的眼泪还没干。诸葛七七递给她张纸巾，上面印着他们公司的 logo：“别哭了，再哭代码都要生锈了。”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窗外的雷声滚滚，屋里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图书馆的靠窗位置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沈小棠的编程笔记写得越来越厚，上面画满了诸葛七七标注的重点；诸葛七七的保温杯里，开始泡上她喜欢的菊花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油墨香和淡淡的茶香，时间仿佛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沈小棠收到新公司 offer那天，诸葛七七请她去吃旋转寿司。传送带载着精致的寿司盒缓缓转动，他用筷子夹起块三文鱼寿司，蘸了点芥末递到她嘴边：“尝尝这个，庆祝你解锁新技能。”芥末的辛辣呛得她眼泪直流，男人却笑得像个孩子，递过来的冰啤酒冒着细密的泡泡。
七月初七的傍晚，沈小棠以为诸葛七七又要像往常一样送她回家。车却在市中心广场停下，巨大的 LED屏幕突然亮起，她的照片出现在上面——图书馆里认真学习的侧脸，暴雨中抱着热可可的笑容，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狼狈却倔强的模样。
背景音乐是她最喜欢的钢琴曲，画面切换到诸葛七七的视角：他在派出所门口偷偷拍下她的背影，在公司楼下看着她加班的灯光，在图书馆里画下她低头看书的样子。最后一张照片里，是他偷拍的她的电脑屏幕，上面是她写的第一行成功运行的代码。
“沈小棠。”诸葛七七捧着 999朵红玫瑰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时，膝盖碰到地面的声音很轻，“我不是在制造偶遇，我是在奔向你。”他的声音带着紧张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从第一次在派出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做我女朋友，好吗？”
沈小棠的眼泪掉在红玫瑰上，花瓣上的水珠和泪水混在一起。她看着诸葛七七紧张得发红的耳根，看着他手里那束开得正好的玫瑰，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生日，朱凡用布包着的那块桃酥。原来被人珍视的感觉，是这样温暖，这样让人想哭。
她伸出手，握住诸葛七七的手。男人的掌心很暖，带着点紧张的汗湿。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闪光灯在夜色中亮起，像无数颗星星落在他们周围。沈小棠看着诸葛七七眼里的自己，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她知道，那些漫长的黑夜、孤独的等待、委屈的泪水，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朋友圈的照片里，沈小棠的手被诸葛七七紧紧握着，无名指上的银戒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配文“遇见爱，遇见美好”下面，点赞和祝福不断涌来。沈小棠靠在诸葛七七的肩膀上，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消息，突然觉得，这座曾经让她感到孤独的城市，因为有了身边这个人，变得温暖而明亮。
诸葛七七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过。”晚风带着玫瑰的香气拂过两人的脸颊，远处的霓虹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仿佛在为他们的未来祝福。沈小棠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男人的体温和心跳，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束光，照亮了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