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在夜幕中绽裂,暗夜瞬间被照得亮如白昼,雷声轰隆着从耳朵钻进灵魂,撕扯内心深处的恐惧。
夏纾白面色如纸,腕口处汩汩流动的鲜血染红了周遭的雨水,像极了深渊来索命的厉鬼。
看似郁不得志的自杀惨状,实则是,
她被群殴了。
打不过。
被割了腕,喂了哑药,丢到了枯井里。
脚腕和肩胛处剧痛难忍,应该是骨折了。
试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是药效发作了,夏纾白失笑。
雨水滑进苍白的脖颈,伴着冬日的寒意,毛孔跟着战栗。
抬头看了看井口,不是她一届肉体凡胎能上去的高度。
啧,刚下凡一个小时就要死回去吗,有点丢人啊。
在这气若游丝之际,夏纾白首先想到的竟是面子问题。
她闭了闭眸子,脑子里是师兄枕头底下偷藏的人间话本。
心想:按照故事发展情节规律,我应该还死不了,下一步应该是
‘仙女坠落凡间法力全无,英雄一见倾心,然后奋勇救美,以身相许,开始一场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人间爱情’。
以身相许?夏纾白精准地抓到了剧情线的关键点,忽的笑起来,结果扯到伤口,痛的她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都说一个人的东西上带有那个人的气质,不可否认,大师兄看的话本像他煮的琉璃粥一样,形状标准得让人发笑。
“有人吗?”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还活着吗?”
真来了,夏纾白,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听声音,是个小,英雄?
换玩法了?养成系?
上面丢下来一条麻绳,
“你把绳子系腰上,系好了就扯一扯绳子。我让人拉你上来。”
左手虽然也痛,很巧的还能动,费劲系好,手抓着麻绳拽了下。
身体缓慢上升,右手腕口的血不停地往外流,掺着雨水顺着指尖滴回森然的井里。
上升到一半时,绳子猛地一松,夏纾白身体迅速下坠,脑门一下磕上井壁,昏了过去。
“不好意思哈,姐姐,手滑了。”脆生生的声音从井口传来。
半晌,下来一个身着黑色劲衣的人。探了探鼻息,“人还没断气,拉上去。”
不到五分钟,就把两人拉上来了,明显比拉夏纾白一个人的速度快的多。
雨愈下愈大,打在夏纾白身上脸上,风一吹,化作丝丝冷,意识开始回笼,缓缓睁开眼。
但当她辨别出眼前那些人的瞬间,拧了拧眉,脑子里窝囊地蹦出想跳回井里的冲动。
这俨然和群殴她的是同一帮人,而且人更多了。说好的,英雄救美,怎么是被追着杀。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姐姐,刚刚我不小心手滑了,你还活着就好。”小男孩的面上带着歉意,语气却是虚伪至极。
神特么的手滑,年纪轻轻的,手滑成这样也是可以不要了。
夏纾白不语,因为语不了,只是淡淡地盯着那个男孩的手,有种能剔骨削肉的尖锐。
“再盯着看,我会把你的眼睛吃掉。”小男孩笑得嗜血,胸腔抖动,眼睛连着内脏一起发笑。
夏纾白收回目光,鉴定完毕。
怪物,人的一种。
“爷,现在注射吗,药剂准备好了。”一个撑伞的彪形大汉低头向坐着轮椅上的男子询问下一步指示。
轮椅上的男子身上浮动着骇人的戾气,牵连着密密麻麻的因果,整个人面色阴郁,带着孱弱的苍白。
当夏纾白好奇那大汉要给轮椅上的男人注射什么东西时。
没成想那男子摆了摆手,彪形大汉手里拿着针剂,向夏纾白走过来时,夏纾白愣了下,瞬间不好奇了。
什么东西?给她注射的能是什么东西?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纾白放弃挣扎了,跑也跑不掉,受着吧,但她至今都没想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
随着微温的液体被推入静脉,大脑传来密密麻麻针扎一样的疼痛。
她的神魄和人魂是分离的,但她的五感是和人魂相连的,以至于她夏纾白实时感受到了人魂中精神信仰的缓慢消陨。
铺天盖地的绝望把意识碾平,痛得撕心裂肺,一点点地蚕食着她的理智。
身体止不住痉挛,裂开的伤口血流不止,身子无意识地蜷缩,雷声轰鸣进脑海里,像闪电一样炸开。
不受控制地,泪水扑朔,视线模糊。
就像被按进冰窟里又拽出来又按进去,冷热交替,无望的轮回折磨着几欲崩断的神经。
从感觉快死,到生不如死地想死。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昏过去的那一秒,脑子只有一句话。
人间险恶。
“谋杀一般会被导演成自杀,或者意外。”轮椅上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核桃,直勾勾地盯着昏过去的女人,音调寒凉,“不过我更喜欢毁尸灭迹。”。
“明白。”彪形大汉点点头。
“你们两个过来”手指着旁边站着的两个人,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处理干净。”
“是。”
雨冲刷着黑色的伞面,水混着血冲掉了存在的证据,迎面吹来的阴风让人胆颤。
小男孩恭敬地微低头跟在坐轮椅的男子身后离开。
·
轰隆隆--
一个竹亭里的老翁左手上的珠串倏地断开,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他没看落地的珠子,阖眸安然地坐在石桌边,靠着藤椅,右手放下热腾腾的茶盏,抚上自己的白胡子,莫名自言自语道:“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而骸骨盈野。”
不祥之兆。
他皱着眉,睁开眼,站了起来,在亭子里踱步,一脸微微心痛的样子。
“万物不成,坏事,我昨天刚把土豆种下去,要不要挖出来。”
“种了两亩啊,牺牲了家猪的一个星期的食粮。”越说越心痛,抚着胡子的右手改捂上了心口。
半晌,老翁平静了下来,脑子灵光闪过,右手开始掐算卜卦。
不一会儿,大笑出声:“哈哈哈哈,老李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肚子坏水啊。哈哈哈。”
“有点心疼小白白。”说着抿了一口热茶,躺回藤椅。
任由珠子滚落到池子里,发出叮咚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