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不是咱们的‘星空艺术家’和‘废铁工程师’嘛?还在搞行为艺术呢?”
“捂得这么严实,怕见光死啊?”
“明天可就是校庆了,别到时候打开一看,还是三块破抹布和一坨废铜烂铁,那可真是‘惊喜’了!”
是周强和他那群跟班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嘲弄。
他们显然被画布阻挡了视线,只能在外面用言语挑衅。
江意映握着画笔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刚调好的群青颜料差点泼出来,她猛地转身,就要冲出去。
“别理他们!”
纪晚风一把拉住她,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笑,眼神锐利,“现在出去就上当了!他们就想看你炸毛!”
“放开!”江意映挣扎着,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怒火燃烧。
“江意映!”
纪晚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想想你画了多久!想想大家熬了多少夜!现在出去跟他们吵一架,然后呢?除了浪费时间和力气,还能得到什么?让他们看笑话吗?”
江意映被他吼得一愣,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看着纪晚风异常严肃的脸,又看了看身后那片倾注了她所有心血的、尚未完成的星云,最终,狠狠甩开纪晚风的手,抓起画笔,蘸上最浓重的群青和墨黑,带着一股要将所有愤怒都倾泻在画布上的狠劲,重重地涂抹在星云的核心!
那浓重的色彩,仿佛真的拥有了吞噬一切的力量。
外面的嘲笑声还在继续。周强似乎觉得隔空挑衅不够过瘾,竟然走到画布边缘,用力摇晃了一下支撑的木架!
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顶端的工具盒哗啦一声掉了下来,里面的螺丝、垫片、小零件散落一地!
李想调试齿轮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缓缓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珠里,那片永恒的寂静第一次被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怒意覆盖。
他盯着画布外晃动的黑影,下颌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纪晚风也怒了,他猛地冲到画布缝隙处,对着外面厉声喝道:“周强!你再动一下试试!老子真他妈给你们周氏脸了是吧?!”
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的死寂后,传来周强气急败坏的咒骂和同伴拉扯劝解的声音,脚步声迅速远去。
画布围拢的空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金属零件散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压抑的怒火在无声地流淌。
江意映停下了画笔,肩膀微微颤抖,李想沉默地俯下身,开始一粒一粒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细小零件,动作依旧稳定,但指尖的力度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纪晚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看着压抑的两人,又看看地上散落的零件和江意映画布上那浓重得化不开的星云核心,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愤怒堵在胸口,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眼睛猛地一亮。
“都别丧着脸了!”
纪晚风的声音突然又充满了那种没心没肺的活力,他大步走到画布入口处,用力一掀!
画布被拉开一条缝隙,外面,体育馆明亮的灯光倾泻进来。
两个穿着物流公司制服的男人,正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用厚实气泡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箱子,站在门口。
“愣着干嘛?搭把手啊!”
纪晚风招呼着陈默和林小雨,脸上是那种熟悉的、阳光灿烂、仿佛刚才的阴霾从未发生过的笑容,
“给咱们的星空,加点真正的‘光’!”
江意映和李想同时看向那个巨大的箱子,又看向纪晚风。
前者眼中是惊愕和疑惑,后者琉璃般的眼珠深处,那片冰冷的怒意缓缓褪去,重新归于深不见底的寂静,只是那寂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澜。
箱子被小心翼翼地抬了进来,拆开厚重的包装,当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几块巨大的、切割成特定形状的亚克力板!
板材晶莹剔透,边缘打磨光滑,在灯光下折射出纯净的光泽。还有几卷密封包装的高亮度LED灯带。
“这…这是?”
江意映看着那些板材,又看看自己画了一半的星云,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瞬间击中了她。
纪晚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指着江意映的画布,又指了指李想那复杂的轨道模型:
“江大学霸,敢不敢把你的星云,画在这个上面?让光从后面透出来?还有闷葫芦,”
他转向李想,“你这堆铁疙瘩转起来,配上后面透光的星云……啧啧,那效果,绝对炸翻全场!”
江意映看着那些晶莹的亚克力板,又看看纪念波闪闪发亮的眼睛,再看看李想那沉默却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轨道装置。
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愤怒的余烬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近乎灼热的疯狂光芒。
她樱粉色的唇角,第一次对着纪念波,勾起一个不是讽刺、也不是嫌弃,而是带着极致挑战意味的、近乎野性的弧度:
“纪晚风,算你干了件人事。”
她抓起一支画笔,毫不犹豫地走向最大的一块亚克力板。
“灯光准备!颜料!最透的媒介剂!快!”
……
晋城国际高中校庆日,天气晴得发假。
阳光像融化的金箔,泼洒在修剪整齐的草坪、光洁如镜的教学楼外墙和色彩斑斓的庆典装饰上。
空气里鼓荡着喧闹的节日气息——震耳欲聋的音乐、鼎沸的人声、烤肠和爆米花的油腻甜香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而浮躁的网。
体育馆是核心展区,此刻更是人潮汹涌。
机器人灵活地抓取物品引来阵阵惊呼,航模呼啸着低空掠过带起一片尖叫,生物社的荧光水母在幽蓝水箱中优雅游弋……光鲜、新奇、充满未来感。
每个展位前都挤满了兴奋的学生、矜持的家长和端着相机捕捉亮点的校报记者。
只有最偏僻的西北角,像被刻意遗忘的孤岛。
三面巨大的亚克力板竖立着,构成一个半开放的三角空间。
板材被精心打磨得晶莹剔透,边缘折射着清冷的光。
此刻,它们被厚实的黑色绒布严密地覆盖着,像一个沉默的、拒绝窥探的谜团。
只有绒布下方边缘,隐约透出一点幽微的蓝紫色光晕,神秘,又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