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宫墙上空的天是灰的,让人心生压抑,大雨将至。
她突然有些累了。
遍布侯府四周的眼线一日之内全都被撤了,崔明思的动作很快,每一手安排都明明白白地放在明面上,萧奇峰就是想挑理都挑不出来。
清净的日子过了几天,雍王和郑明回来了。
那日的朝会顾澜庭没去,她听沈时初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朝上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祁楠那个草包最后没落得一点好,被祁瑾的人干得哑口无言。
“好笑吧,好歹是个王爷,脑子里装的不知是什么。”
“啊?”顾澜庭还陷在沉思中,指尖随着思绪轻点着桌面。
沈时初按住她的手,剑眉微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在想什么?”
顾澜庭抽回手,推开他凑前来的脸:“在想闫闵被谁劫走了。”
“敢在三江交界动手的没几个人,但总得有个理由。”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与朝廷泾渭分明,可这事明显就是有江湖势力介入。
会是他吗?
顾澜庭轻捻指腹,指尖的薄茧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他又按住她的手,这次更是肆意地握在了手里。
“侯爷,我方才说了那么多,有些渴了。”
他说得委屈巴巴的,上扬的眼尾却像带了个钩子,看得她微微一怔。
顾澜庭莫名地叹了口气,抽回手,没有生气。
“喝茶啊。”
“茶都凉了,不好喝了。”
沈时初兀自握紧手掌,笑着看她。
“那你想怎样?”
“我想喝万秋楼的酒了。”
顾澜庭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准备就走。
哎,沈时初有些无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已凉透了的茶水。
“不是说去喝酒吗?”顾澜庭低垂着眼眸,看着他问:“又不想去了?”
“我还以为侯爷要丢下我自己走了呢。”
又摆出这副欠揍的样子,顾澜庭收紧拳头:“收起你那‘端茶倒水’的做派,否则揍你。”
“侯爷舍得吗?”他微扬着下颌,看她,眼睛里满是得逞后的窃窃欢喜。
她抬手就是两拳,再惯着他不得上天了。
打完,揪起他的袖子豪气地一扯:“走,姐姐请你喝酒。”
沈时初挨了两拳还没反应过来:“啊?这不对啊……”
“什么不对?”
她此刻不应该是沉溺于他的美色无法自拔吗?
万秋楼里,沈时初赌着气把所有贵的都点了一轮,没有“嶙峋春”了,还有“碧波庭”,是老板刚刚从西南进的一等好酒。
就为了那两个拳头。
顾澜庭拿了一只鹅腿放到他碗里:“我刚才是逗你玩的,没使多大劲儿啊。”
他不说话,抬手,衣袖滑落,把露出的小臂伸到她跟前。
那么大一块淤红,还故意晃了晃。
可是,这色儿怎么看着好像有些不对,顾澜庭探前想细看,他马上把手缩了回来。
“你这……”
“想不认账?”沈时初挑眉。
偏偏他的眉眼生得如桃花绚烂,一弯一扬,顾澜庭心虚地连脾气都没有了。
沈时初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鹅腿,酥嫩油香。
“好吃吗?”
沈时初放下鹅腿,难得正经地点点头:“和你一起,吃什么都是香的。”
“还想挨揍?”顾澜庭举起拳头,又放下:“算了算了,吃吧。”
真要打起来,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说实话也要挨揍,侯爷真是蛮不讲理。”
顾澜庭懒得辩驳,又拿了一只鸡腿放到他碗里:“那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他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峰,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出了万秋楼,临街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甚至不输于白天。
夜里的金陵城,灯火闪耀。放眼四周,是人声鼎沸,是人流如梭,在夜色融融里,织就出一片繁华安宁。
他们随着人流穿过街道巷陌,在离侯府还有几十米处的巷口停了下来。
沈时初把顾澜庭拉到身后,转过身,幽深的黑眸盯着拐角处那片昏暗的阴影。
从万秋楼开始,就有人在跟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