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圣光(1 / 1)

……

神,从远古传说开始,就一直被争辩不息。他们有着太阳般耀眼的热度,拥有独一无二的“逐金人”图腾。作为世人唯一的信仰,指引他们驱散黑暗、拥有光明的神衹,如今已有陨落之势。

在战后,月桂树崩裂,诸神消失,那个如同太阳般的文明也逐渐衰落了。太阳是不息的,在长达近万年的日子里,天地失色,万物神凝,-切仿佛都静止了。

而后忽然有一-天,太阳重新升起,灼热的光芒驱散了暗色的雾霭。在祈祷声响起的同时,教堂里自上而下裂开了一条缝隙。呐喊声来的又快又急,尖锐的声音冲破天际,海上涌起了大片海蓝色的浪花,带着飞沫,直指天空。

细碎的声响迅速在耳廓边开出了密密麻麻猩红色的小花,世界幻为一片虚无,成为了整齐的可切割的透明胶状物。喧嚣不止的海水自空中被撕裂的口子中喷涌而出,在被扯坏了的天空的边缘泛着阴冷的气味。

白昼最后一瞬时,太阳爆发出强力的光热,炽热的亮点燃了世间。远看去似凤凰花怒放,烧开了整个夏天。

纯金的神像在一片火光之下映上些许玫色的凄迷,复仇女神乘着神龙,手握权杖,幻出漫天飞舞的黑色罂粟,飘舞在教堂的上空。花瓣拂落的地方,遍处生出了污垢。

“嚯!”

神的眼眸缓缓睁开,逼仄的声威直压了下来,极清,周围立刻变幻出十二司地狱的图景。连海水拍在脸上的触感,都无比清晰。其中一幅是个年轻的女子,她裹着黑纱,双手被缚在橄榄枝的十字架上,双腿则浸没在海水之中。她的面容扭曲,橄榄枝灼伤了她的肌肤,结成了血色的痂,盘曲扭折,蜿蜒爬上心脏。

复仇女神的眼神由迷惑向怨恨过渡,嘴唇剧烈地抖动,然后沉默。

那个人她认识。在过往数万年空洞的日子里,她简直熟道不能再熟了。脑海里还保存着那时的光景。海水是带着腥味的,暗红色。密密麻麻的荆棘自海底而生,扎破了柔嫩的脚踝,将一连串的血珠尽数吸收……最后,一个新的种族便诞生了——没有腿,只靠尾巴游动的鲛人。

对世人来说“神“是神秘的,玄妙的,有着世人渴望的倾世容颜和长生不老的命格。关键是“神”够主宰一切,生老病死,枯木逢春。

“成为最有声望的人啊……”

“成为最有权势的人啊……”

“成为最美貌的人啊……”

跪拜在纯金的神殿前他们如是说。他们表面衣冠楚楚,内心却黑暗不堪,向神索取得更多。似乎彻底忘了眼前这一切的优待,不过是缘自于一个差阳错。

人往往如此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似乎是他们的本分,而之前的谦恭与尊敬,不过是一层伪装。

自古以往,红衣教主作为与神唯一与外界相连的纽带,负责传达神的指示,将神的思赐普惠四方,甚至基于这份信任,神将打开神界的“钥匙”都交给了红衣教主。

所谓“钥匙”也不过是教堂摆钟的画底部伸出的一枝橄榄。平日里都被极好地伪装成了一幅画,可事实并如此等简单,以权杖之灵呼唤神明,那幅画上的橄榄枝便会就为幻为狭窄的阶梯,通过这九百九十九步阶梯后,即可抵达神栖息的地方,神殿。

神殿的中心是诞婴殿。每天有无数的神明死去,也有无数的神灵诞生,这是新与旧的冲突,死与生的交替,一直保持某种平衡。无尽的魂灵从命盘上走过,秩序井然。有生,有死,这并不冲突,也不矛盾。

可是世人认为掌握”生和死”非神所为。

他们撤去了献给神美味的祭品,换上了粗劣的豆菽。供奉神的教堂被推倒,仅存最大的那座。千万扇水晶门被推毁,由此有了“水晶之夜”之名。

神无意计较,可这届的红衣教主竟罔顾神的意念,擅自将“钥匙”交了世人。他们奋力向着光明寻觅,攀盘着。顺着在光明的普照下,他们渐渐大了胆子,偷拿走失乐园的天花,私自放出了上古猛禽阴谐与运日,摧毁了神殿。

而红衣教主尚未尽兴。她掩面失笑,撒下天罗地网,将阴谐捕获后拔下它的毛深理于地下。毒素蔓延地极快,大地的心跳声也越发平静,死寂的安静令人惊慌。

“是她,毒死了大地之母!”

人声鼎沸,结局无可扭转。阴谐运日之毒,不可解。神终于震怒,圣战爆发。

圣战后,“钥匙”被藏起,与神有关的一切全部不见。

而堕天使、光明使、复仇女神,不再听闻。《神诫》上曾说:缘不尽,善浊明。天地作,橄榄失。

至于泪与恶之子则战死,被埋葬在了大海深处。

红衣教主?就这样销声匿迹。

千万年,那是她看了千万年的面容啊,怎会不认得?

“你是在威胁我吗?”

复仇女神轻蔑地笑着。丢下权杖的地方开满了挤成堆的红罂粟。

“就看看我们谁才会获称‘神’吧!”仇恨的火焰浮现在她的额头上,暗红的斗篷被风撑开,头发则像一团海藻,纠缠着。

神一动不动,微笑着,既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在讽刺她的痴心妄想。

“复仇女神,神界的叛徒!”

神没有开口,阴恸恸的话依旧激起了大群飞远的乌鸦。

天空跨越了时间,低得触手可及。

神依旧静默地微笑着。

复仇女神挥下权杖的瞬间,看到了神的嘴唇轻微地动了。

权杖发出的光是那样尖锐,刺破了神缟素的外衣,鲜血汩汨而,浇灌出了血色的蔷薇,袅娜而伤痛。

复仇女神看着光线接二连三地射进神的身体,轻微地愣住了,血淌到了橄榄树的根部,渗入了土壤中。

神难道是这么容名易被忽视的吗?这就是掌理着“生与死”的神吗?缪斯轻易得手,那这样的话,这其中定有着惊天的阴谋!”

电光火石之间,答案呼之欲出,那就是——

“啊……不!”

复仇女神的嘶吼声连同神殿,一起坠落在了深渊。在余光里,依稀可闻的几声。

“她来保护我,那她呢?”

茱莉亚暴涨双眼,暴露出了过多的眼白。突兀中闪烁着怨恨,细看看竟然还有些凌虐的快意和不甘心。

“神啊……”

带着许久未至晕眩的无力,和半分心中残有的希望,颤巍巍的语气抖落出彷徨和不安。

“神啊……”

声调有所提高,“神”这个字眼仿佛用尽了她一身的气力。明明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万分的虔诚默念却敌不过最后一抹叹息。

“神啊……”

刀子扔入大海中,海蓝色的浪花里翻滚出血色的碎沫。有光自海底升起,黑发如一团海藻,在移动,四散着自由呼吸。

“神啊……”

绝望地呐喊,破碎的噪音再也拼凑不齐。

圣战就此停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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