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安元(1 / 1)

我终于回来了,回到了洛阳,天子脚下,人间天堂。四处摆满了放着各种东西的小摊。有卖银饰金驯的,有卖如意结、璎珞结的,也有卖脂水粉的,围着几个女儿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繁华如锦,几乎迷了我的眼晴。银钱往来,行如流水,不闻得一丁点银钱响,却养活了整个京城。这一片龙脉,吞吐间被商业往来所控制。流水不腐,生生不息。

傍晚,我投宿在一家客栈。酒一杯又一杯贯喉而下,分明没有丝亳醉意,反而愈发清醒。反倒是入胃烧了起来。渐渐地,桌上的空酒壶多了,视线也愈发模糊。醉眼朦胧中,唯有她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孤容……孤容……孤……”我醉倒了,目光流白,酒壶落地。闭上眼,尽是尘土的气息,故年满面,旧面扑人,我泪流满面。

第二天,客栈中发现一具尸尸体,有人认出他是早年扶洛四贵之首,天下第一人。至于他为何出现在京城,又命断于此,却是无人得知。有人说,他是为情而死。有人说,他是因难受重用而轻生。诸人千念,说不清楚。

但是纵长光如月,也无人识得烟虹桥的一抹烟罗。岁月流溯,谁忆得当年的风月?

洛河东,弓月泛歌不胜春。那日,风和晓畅,丽日光散,踏着一方艳阳,我去了洛河东。三春追光,三月逢年,吹开了一方晴雨烟罗。繁花堆积,风吹过的地方,落满了花瓣。于是不由得感慨万分,且作惜春之饯行。

“惜春不遇,惜念不逢。陌头春色,为谁人妆?

欲待卿旧,言笑而失它。素睐柔荑,泽木而不类。楫互映击之,薄欢扰梨歌。

淡墨故年生,旧面扑人去。子欲不归春,胡不归,花落影自寒。

晓丛花潋滟,踏蝶入梦来。红尘道不谢,谁晓夜中凉。羡……”

还未说完,一声清碎的声音续上了这两句。

“羡君清风半折,人空瘦。”

转头看去,她一身红衣,落满了梨花雪。我生生看着她映入我的眼眸,一渡数年。她不曾知我是相国之子,我不曾知她是县令之女。她只道扶洛四贵,竟是如此风貌。两个人的惺惺相惜,无需多言语。眼眸如星,沉入楚河,织成一方繁复的锦绣。

一切的一切,在最开始的时候,始终是纯良无害的。她的笑,深深刻进我的眼角。争过父亲的执拗,母亲的整日流泪,她终于在一个迎霜飞雪的日子,嫁给了我。那一年,雪积得厚,人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啊。

接过她的手,她从此是我的妻。

向来好事不长,彩云易散。钟鸣鼎食,转眼一贫如洗。五年过去,早年的意气风发被磨得一丝不剩,心静如水。可我又何尝不知,父亲是权臣,受皇帝宠信,可也时时刻刻被提防。这分猜疑之心,极大地损害了他的身体。明明五十过五,头发斑白,和老者设什么区别了。

她的天真无邪,终于在我年近三十而仍无升迁之后殆尽。她终于开始明白在日益亲厚的华盖下隐藏不住的跃跃欲试与阴谋。她变了。

她仍旧喜欢浮色的衣服,眉眼里多了几分愁思。更多的时侯,是在窗前静想。她在愁。

她不懂:“为什么皇上竟容不下我们?”

我抚平她紧皱的眉头,轻声说:“只怪,今生生在官宦。”

而今年,正值大旱。首当其冲,皇上佯问赈灾之事几何,众臣唯唯诺诺。退朝后,皇上独召父亲。回来后的第二天,父亲长逝了。府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用于赈灾,守着偌大的宅子,更加空荡荡。

这个家,真正是败了。可我却听得皇上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讨一个人欢心,把她的兄手提拔,于是享尽荣华,光耀门楣。我笑,无力问天。

才高八斗,不如作红颜博君一笑。我一直希冀被重用的梦,该醒了。

母亲在父亲走的第二个月撒手而去,而她却拖着病体,撑过三个月,也一同去了。梨花雪枯萎干缩,化为尘土。扶洛四贵和天下第一人的名号救不回她,这身外之物,要之何用?

我已看破红尘,再不问世间。

在寺里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十分平静,波澜不起。十年过去了,住持叫住我:“慧通,去吧,这不是你心中的净土。”

“是,住持。”

我就又还了俗,再来到这天子脚下,在一个客栈里喝得大醉。只要来世做个寻常人家。

我情,我愿,不曾悔。

来年的花更艳,我却觉得西域传说里虚无缥缈的“曼陀罗华”更美。我去逐你,不负卿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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