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8日南京大学医学伦理委员会听证室
“你在我妻子神经系统里装了多少个传感器？“
听证室的白炽灯在欧阳远脸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投影仪正播放着手术录像——陈甜裸露的脊柱上，十二个微型探测器像外星寄生虫般嵌在神经根处，导线从皮下蜿蜒至后颈的发射器，皮肤表面凸起的疤痕组成一幅残缺的北斗七星。
“十九个。“欧阳远的声音像经过滤波器般失真，“正好对应她剩余可运动的肌肉群数量。“
委员会主席的钢笔在桌面上敲出心跳般的节奏。玻璃窗外，陈甜的轮椅静静停在那里，她的头颅被固定支架禁锢着，眼动仪的光标在投影屏上颤抖——正指向“反对终止治疗“的选项。
▌第一场景：无菌手术室（8月15日台风夜）
手术刀划开陈甜腰椎皮肤时，台风“摩羯“正将雨水砸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上。欧阳远戴着改装过的显微眼镜，镜片上叠加着神经传导模拟图。
“L4神经根...“他的声音在口罩下闷响，“这里对应她右手中指屈肌...“
陈甜突然抽搐，监测仪响起警报。她的右手食指在手术单上划出五道血痕——那是她最后还能控制的肢体末端。
麻醉医师慌乱地调整剂量：“患者痛觉神经异常敏感！“
欧阳远却抓起陈甜的手按在自己左胸。白大褂下，心电监护贴片的导线连接着他自己皮下植入的传感器阵列。
“数我的心跳。“他的肋骨在陈甜掌心下震颤，“当达到140次/分时...就是神经定位最精准的时刻。“
窗外闪电劈落，手术灯突然频闪。在明灭的冷光中，陈甜看见自己脊柱上的传感器正发出幽蓝的光，像一串被强行囚禁的恒星。
▌第二场景：地下实验室（8月28日阴）
陈甜浸泡在充满电解液的玻璃舱里，像某种星际胚胎。三百六十个电极贴在她萎缩的躯体上，将每个残存的神经信号转换成射电望远镜阵列能接收的频率。
“现在试着眨三次眼。“欧阳远调整着示波器，“对应天鹅座α星的亮度变化...“
实验室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时，陈甜看见自己映在玻璃舱壁上的倒影——苍白的躯体上爬满导线，像被引力撕扯的旋涡星系。她的左腿已经完全透明化，肌肉萎缩后的皮肤紧贴骨骼，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网络。
欧阳远突然将额头抵在玻璃舱上。他的瞳孔在暗处扩张到极限，倒映着舱内漂浮的陈甜：“收到船尾座脉冲星新信号...频率和你昨天呛咳时的神经放电...“
陈甜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右手贴在玻璃内侧。她的指尖因缺氧泛着紫绀，与欧阳远隔着5毫米厚的玻璃相触，像两颗注定无法并合的中子星。
▌第三场景：伦理委员会投票现场（9月8日 16:00）
“投票结果7比1，终止实验性治疗。“
宣布声落下的瞬间，陈甜的眼动仪突然失控。光标在投影屏上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天文台实时接收的射电图像——CT-2024小行星正划过近地点，它的轨道与陈甜过去三年病历数据的折线图完美重叠。
欧阳远扯开衬衫纽扣，露出胸口蛛网般的传感器疤痕：“你们看清楚了！“他指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当织女星升到中天时，她的神经信号会...“
陈甜的呼吸机突然报警。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她的右手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扯断了脊柱发射器的电源线。
整个听证室的灯光骤灭，只有她皮下传感器发出的微光，在黑暗中拼出残缺的北斗第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