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越来越急，周雨晴从一堆稿件中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她桌前还亮着一盏孤灯。窗外，夜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偶尔闪过的车灯在玻璃上划出短暂的光痕。
“又这么晚了。“她小声嘀咕，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3:17。明天就是截稿日，这份诗集校样必须今晚完成。她伸了个懒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最后几行注释。
手机屏幕亮起，是同事林姐发来的消息：“还没走？外面雨大了，带伞了吗？“
周雨晴瞥了眼靠在墙边的包，里面塞着她那把总是忘记带的折叠伞。她回复：“快好了，没带伞，等雨小点再走。“
“别太拼了，小心感冒。“林姐回得很快，“明天见。“
保存文档，关闭电脑，周雨晴将校样整齐地装进文件袋，塞入背包。整层楼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电梯下行的机械运转声在雨夜显得格外清晰。
出版社大楼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个躲雨的加班族，有人叫了车，有人正犹豫是否要冒雨冲出去。周雨晴站在玻璃门内，望着外面如注的雨水发愁。地铁站步行要十分钟，这样的雨势，怕是走到一半就湿透了。
正当她考虑是否要在办公室将就一晚时，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黑色大伞。
“需要帮忙吗？“
低沉的男声从身侧传来。周雨晴转头，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那是个高挑的男人，穿着简洁的深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温和。
“我正好也要去地铁站。“见她没反应，男人补充道，声音里没有刻意的热情，却莫名让人安心。
周雨晴眨了眨眼，雨水顺着伞骨滑落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那...谢谢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到了伞下。
伞不算小，但要容纳两个成年人还是略显拥挤。周雨晴不得不向男人靠近一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雨水的味道。两人沉默地走入雨中，步调出奇地一致。
“你是出版社的编辑？“走出一段距离后，男人开口问道。
“嗯，文学编辑。“周雨晴点头，雨水打湿了她的鞋尖，“你呢？这么晚还在出版社？“
“来送一些古籍修复的材料，给历史编辑室。“他回答，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伞向她那边倾斜了些，“我是A大的老师，沈墨。“
“周雨晴。“她下意识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反应过来，“等等，沈墨？那位研究古典文献的沈教授？“
男人——现在该称他为沈墨了——嘴角微微上扬：“你知道我？“
“我们社去年出版过您的《唐宋笔记小说校注》，我是负责版式设计的。“周雨晴眼睛亮了起来，“那本书做得太精美了，我特别喜欢封面用的那种仿古纸。“
沈墨似乎有些惊讶她会记得这些细节，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那要多谢你们的用心。“
谈话间，周雨晴注意到沈墨的右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而自己这边却滴水未沾。她想提醒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假装不经意地向他那边靠了靠。
雨势渐大，两人不得不放慢脚步。雨水在路灯下形成细密的水帘，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伞下仿佛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周雨晴能感觉到沈墨呼吸的节奏，平稳而舒缓。
“你平时都加班到这么晚吗？“沈墨突然问道。
“不常这样。“周雨晴摇头，“今天特殊情况，明天截稿。“
“编辑工作很辛苦。“
“教授也是啊，这么晚还来送材料。“
沈墨轻笑了一声，没有反驳。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消失在衣领中。
地铁站入口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暖。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周雨晴从伞下走出，转身面对沈墨：“谢谢你，沈教授。“
“不客气。“沈墨点头，“路上小心。“
周雨晴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地铁站。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见沈墨依然站在原地，撑着伞，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孤独。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然后被进站的人流隔断。
回到家，周雨晴把湿漉漉的鞋子放在玄关，脑海中却浮现沈墨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她摇摇头，把这奇怪的念头甩开，却不知为何，在睡前翻出了那本《唐宋笔记小说校注》，随手放在床头。
另一边，沈墨站在地铁车厢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他想起周雨晴谈论封面设计时发亮的眼睛，那种纯粹的喜爱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触摸古籍时的感觉。到站时，他发现自己错过了平常下的那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