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从这个时候开始,她们彼此也是做过妥协的,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开始真正的走向分别的。妈妈希望做一个平凡的人,老实本分种地,如果觉得挣得少,包多一点也行,她总认为他在外面不是干什么好行当。他觉得他这一辈子绝对不会窝在小村子里,种那一亩三分地,挣那块儿八毛的,他这辈子既然来了,就得出人头地,活的轰轰烈烈!经过了一番争吵,他赢了。
一辆拖拉机拉着三个人、一堆生活必需品离开了家,也不远房子租在市里,我也转去市里上学,妈妈不问房租多少,不问他去哪里,只负责做饭送我上学和家里卫生什么的。
房子不大只记得门是矮矮的木头做的,在一条胡同里,别的记不清了,离学校不远,妈妈骑电车送我上学晚上来接,因为怕跟不上,我重新上了一年级,26个拼音字母,我本来就学会的,但是也没人问我想不想。只记得升了一次国旗,好多人站在那里,第一次看完整升旗,第一次穿校服唱国歌,第一次戴红领巾,第一次看到有幕布的黑板,第一次知道粉笔有彩色的。我对所有一切都是未知的,不再是妈妈口中的小麻花,这是对很能说,很能犟嘴的小孩的昵称,乖乖的不说话听安排,让干什么干什么,让去哪里去哪里,没人跟我说话,我也不敢主动找别人说话。
应该是一个月一节电脑课,第一节电脑课老师说26个拼音字母不会的不可以去电脑课,会背了才可以,我会背的可是我没跟老师背,因为我不敢上去找她,我就一直拖,一直拖,心里想着我还从来没去过电脑课,努力一点,大胆一点,终于我站起来上去了,也背好了,老师让别人跟我背,还是没能去电脑课。以后还是有机会的,所以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了下个月的电脑课,我学会了开关机,学会了打开软件,学会了一个应该是可以画画的软件,只记得很开心,想要回家分享。
那天的妈妈很不开心,大概是又吵架了,我都没注意,大概是房租了交不起了,妈妈每次吃完饭就会锁上门出去,怕房东过来,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在家门口的十字路口,坐在路灯下数过往的车辆,那个时候的路灯还是很漂亮的,昏黄的灯光,还有彩色的,一盏挨着一盏,一直到远方,得需要多少电呀,我记得问妈妈为什么灯会亮?她学历不高但是会告诉我是因为电,等你长大了学知识了,老师会告诉你,还会告诉你好多好多东西,所以你要好好学习。相比乡间黑黢黢的小土路,这里显得干净又好看,还有好看的路灯,我和妈妈会坐在那里呆很久,聊白天学了什么,有没有跟小朋友聊天,应该会聊这些吧,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每天晚上7点路灯会亮,我和妈妈会坐在那里聊天,妈妈陪我,我陪妈妈,我知道妈妈不开心,我只能多陪陪她。
过一两个小时,我们再回家,会偷偷看看房东有没有在我们再回去,回去之后就立马睡觉了,他嘛,从来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无所谓了,也管不了。
在那段日子里,我没有关于他的回忆,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那是我们母女俩的日子,还算温馨和睦。应该是没过多久,他就负担不起三个人的开支,我们就回老家了,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就好像我知道自己从来不属于那里一样,我没有关于任何老师和小朋友的记忆,像也没有接触,像是闯入别人圈子的透明人,别人看不见我,我也融不进去。关于事情,唯一印象是那节想了好久的电脑课;关于物件,只有那个低矮的门口和家门口的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