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瞒(1 / 1)

楼梯拐角那冰冷台阶上的诊疗记录单,像一个冰冷的黑洞,瞬间吞噬了夏雨眠所有的声音和动作。

她僵在那里,视线死死钉在那几个深蓝色的医院标志和加粗的“诊疗记录单”字样上,血液仿佛凝固成了冰渣,在血管里艰涩地流动。

江听澜压抑的喘息声就在耳边,像钝刀子割着她的心。

“江听澜!”夏雨眠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破音,恐惧让她冲破了那层无形的屏障,几步冲下台阶。

听到她的声音,江听澜按着胸口的手猛地一紧,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他艰难地转过头,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毫无血色,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眸此刻盛满了痛苦和一种被猝然撞破秘密的巨大惊惶。

“别…别过来…”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夏雨眠哪还顾得上这些,她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胳膊,入手是一片冰凉和惊人的瘦削。

“你怎么样?哪里疼?坚持住!”她急得声音都在抖,目光慌乱地扫过他痛苦的脸,最后落在他死死按住胸口的手上。

那个动作,印证了她最坏的猜想。

“药……书包……”江听澜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药?夏雨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手忙脚乱地去够他脚下的书包,情急之下拉链都扯得变了形。

书包里东西不多,几本书,一个笔袋,还有一个深蓝色的小布包。

她颤抖着手拉开布包拉链,里面果然躺着一个小巧的白色药瓶,上面印着她看不懂的英文名,以及一个透明的小塑料盒,里面装着几颗独立包装的白色药片和几颗色彩鲜艳,看起来像是水果糖的东西?

水果糖?这种时候?夏雨眠愣了一下,也顾不上多想,拿起那盒药片,急切地问:“是这个吗?吃几颗?”

“白……白的……一颗……”江听澜的声音越来越弱。

夏雨眠手抖得像筛糠,好不容易才抠出一颗白色药片,又慌乱地拧开自己随身带的保温杯,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水……快,吃药!”

江听澜就着她的手,艰难地吞下药片,喝了几口水。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脸色依旧白得吓人,但紧蹙的眉头似乎稍稍松开了那么一丝丝。

就在这时,楼梯上方传来一阵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和咋咋呼呼的叫喊:

“夏姐!江同学!你们没事吧?跑那么快干嘛?等等我们啊!”

是周齐光!后面还跟着一脸担忧的许今禾。

周齐光那大嗓门在寂静的楼梯间里简直像炸雷,震得夏雨眠耳朵嗡嗡响。

他风风火火地冲下来,一眼就看到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如鬼,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头的江听澜,以及蹲在旁边,手里还拿着药盒,一脸惊魂未定的夏雨眠。

“卧槽!”周齐光吓得一个急刹车,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江同学!你你你……你这是怎么了?脸白得跟刷了墙腻子似的!低血糖了?饿晕了?”

他脑回路永远清奇,立刻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我这儿有巧克力,德芙的!丝滑牛奶味,贼顶饿!”

他掏出一块被体温捂得有点软塌塌的巧克力,献宝似的就要往江听澜嘴里塞。

“周齐光!你消停点!”夏雨眠又气又急,拒绝他的好意他的好意,“他不是饿的!”

许今禾也快步下来,看到江听澜的状态和夏雨眠手里的药盒,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

她蹲下身,声音沉稳而带着安抚的力量:“江同学,感觉好点了吗?需要叫校医吗?或者联系家长?”

江听澜虚弱地摇摇头,声音依旧很轻:“不用…谢谢…好多了。”

他挣扎着想站直身体,但腿一软,又靠回了墙上。

“好什么好!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周齐光急得团团转,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我背你去医务室?我力气大,扛袋大米上楼都不带喘的。”说着还真撸起袖子,作势要蹲下。

“噗……”江听澜被他这夸张的架势和“扛大米”的比喻莫名戳中,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虽然这笑牵动了不适,让他又蹙了下眉,但紧绷的气氛却因此奇异地缓和了一点点。

夏雨眠看着周齐光那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认真模样,再看看江听澜那难得一见的,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了一丝。

她哭笑不得:“周齐光,你安静点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她又看向江听澜,语气不容拒绝:“你现在这样不能乱动,必须休息。今禾,麻烦你去跟老班说一声,就说江听澜不太舒服,我陪他去医务室缓缓。”

许今禾点点头,迅速起身离开。

夏雨眠的目光再次落回地上那张孤零零的诊疗记录单。

刚才的慌乱中,它被踩了一脚,边缘有些皱褶,但医院的名字和“诊疗记录单”几个字依然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纸张冰凉,带着楼梯间的灰尘气息。

江听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当看到她捡起那张纸时,他眼底最后一丝光芒似乎也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和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夏雨眠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用力到泛白。她没有立刻打开它,只是紧紧攥着,仿佛攥着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她扶住江听澜的手臂,声音低沉:“走吧,我扶你去医务室。”

周齐光赶紧在另一边虚扶着,嘴里还碎碎念:“慢点慢点!江同学,你抓着点我!我稳当,比楼梯扶手靠谱。”

他努力想活跃气氛,但效果甚微。

去医务室的路上,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夏雨眠的心思全在那张纸上,而江听澜则沉默地闭着眼,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只有周齐光,一会儿担忧地看看江听澜惨白的脸,一会儿又好奇地瞟向夏雨眠手里紧紧攥着只露出一个角的纸,抓耳挠腮,满脑子问号:那到底是啥玩意儿?欠费通知单?成绩单?总不能是情书吧?看夏姐那表情,跟攥着仇人名单似的!

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了一下,询问了情况。

江听澜只说是老毛病,有点心悸气短,吃了药好多了,坚持不用通知家长,休息一下就好。校医看他脸色确实比刚才缓和了些,叮嘱他好好休息,又给了杯温水。

夏雨眠让周齐光在门口守着,自己则坐在江听澜躺着的简易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许今禾也回来了,安静地站在一旁。

小小的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夏雨眠摊开一直紧握的手,那张被汗水微微濡湿的诊疗记录单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她看了一眼闭目假寐,但睫毛却在微微颤抖的江听澜,又看了看旁边同样神情凝重的许今禾,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打开了那张折叠的纸。

纸张展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夏雨眠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和打印体文字。

姓名:江听澜

年龄:17岁

就诊科室:心血管内科

诊断结果那一栏,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先天性心脏病:室间隔缺损(VSD),伴有肺动脉高压(PAH)

下面还有更详细的描述和医生潦草的注意事项:避免剧烈运动,预防感染,规律服药,定期复诊,建议手术评估。

后面的字迹在夏雨眠眼前变得模糊、扭曲、晃动。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是真的。

那些苍白的脸色,对运动的抗拒,那个按在胸口的小动作,图书馆的突然不适,天台的虚弱……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是如此沉重,如此冰冷!

“啪嗒。”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诊断结果那几个残酷的黑字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夏雨眠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

一直闭着眼的江听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他的目光触及夏雨眠满脸的泪痕,以及她手中那张被泪水打湿摊开的诊疗单时,他眼底最后一丝伪装也彻底碎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深不见底的自嘲。

医务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夏雨眠压抑的,轻微的抽泣声,和周齐光在门外探头探脑,不明所以的嘀咕:“里面咋没声了?急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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