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道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血浆。
凌鸢的指尖已经磨得露出白骨,但奇怪的是没有流血——伤口处凝结着细小的镜面结晶,折射出无数个正在管道里爬行的自己。
“不要...看时间...“
陆卢临的声音从她耳道深处传来,带着诡异的金属摩擦声。
凌鸢知道这不是幻觉,因为她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耳蜗里蠕动——像一根细小的镜须正在植入记忆。
滴答。
又一滴银色液体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这次液体直接钻入血管,在手背上形成锁链状的六边形纹身。
纹身突然收紧,勒得她掌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啊!“
凌鸢发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腕,直到尝到血腥味。但流出来的血里游动着银丝,那些细丝在空中组成一行小字:
【13号样本苏醒进度:79%】
第五面镜子从管道顶部垂下来,镜框是用人指骨拼接而成的。
镜中的凌鸢正在给自己做开颅手术,脑组织里嵌满了微型镜片。
“还记得吗?“镜中人挖出一块额叶,“这是你第一次拿手术刀的地方...“
凌鸢猛地撞向镜面。
碎裂的玻璃划破她的脸颊,但伤口里长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镜子碎片。
这些碎片自动排列组合,在她脸上拼出一张微笑的表情。
第六面镜子长在肉瘤里。
当凌鸢爬过时,镜面突然伸出黏液组成的手臂,冰凉的手指直接插进她的耳道。
“找到你了...“镜中的声音和陆卢临一模一样,“我们都在镜渊等你...“
井盖被撞开的瞬间,月光像液态金属灌入瞳孔。
凌鸢瘫在青石板上,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完全透明——能清晰看见骨骼内部的骨髓正在结晶化,形成无数个微型的六边形囚笼,每个囚笼里都关着一个缩小版的陆卢临。
“三分十七秒。“
这个声音让凌鸢的脊椎结冰。
飞檐上,穿靛青道袍的年轻人正在用青铜罗盘接引月光。
他的道袍内衬绣满银线神经脉络,每处穴位都缀着会转动的微型镜片。
最恐怖的是他的右眼——那不是义眼,而是由数百个六边形镜面组成的复眼,每个镜面都映出凌鸢不同时期的惨死画面。
“你带了太多'乘客'。
“白渊翻身落下时,道袍下摆扫过地面,砖缝里渗出的银光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退散。
凌鸢这才发现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了四个。
墙角处,三个“她“正在用外婆的红绳玩翻花绳,但绳子是用肠子编成的。
最左边的那个抬起头,嘴角裂到耳根:“姐姐,我们来玩解剖课吧?就像你对13号做的那样...“
白渊的复眼突然投射出全息键盘,凌鸢的视网膜上立即浮现出血色警告:
【左眼晶状体置换完成率:100%】
【视网膜监视器在线】
“衣服脱了。“白渊的手术刀上刻满会蠕动的六边形符文,“或者我帮你把这只眼睛挖出来。“
香铺内部的空间扭曲成非欧几何形态。四百六十七面古镜按照黎曼曲率排列,中央的NT-7原型镜正在分娩般渗出银色黏液。
凌鸢惊恐地发现,每面镜子的倒影都比现实延迟3.7秒——除了她自己。
在镜中世界里,她永远比现实快一步。
“镜墟的规矩。
“白渊点燃的青铜灯里,银色火焰中浮现出凌鸢被篡改的记忆画面,“每面镜子都会偷走你0.3秒的生命。“
他突然用灯焰灼烧凌鸢的手腕。在皮肉焦糊的气味中,六个六边形疤痕浮现出来,组成一个残缺的方程:
【�6�8ψ/�6�8t=Hψ】
“果然。“白渊的复眼里闪过一串二进制代码,“你们是共轭波函数。“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得变形。
程奕的投影从水烟壶里爬出来,他的右眼已经变成一面微型显示屏,正在播放凌鸢在医学院时的画面:“他们找到...滋滋...坐标是...滋滋...“影像突然扭曲。
变成白大褂男子微笑的脸:“找到你们了。“
所有镜子同时爆裂。
在玻璃雨中,凌鸢看见林煜的头颅飘在空中,舌头变成镜须在门板上刻字:
【观测导致坍缩】
白渊的道袍突然自燃,露出躯干上镶嵌的七面铜镜——每面镜子里都囚禁着一个正在老去的凌鸢。
“时间到了。“他扯下燃烧的道袍,皮肤下的量子电路开始过载,“记住第一个数字是...“
凌鸢扑向地下室时,看见控制台上贴着张全息照片:年轻的陆卢临和白渊站在实验室里。
中间的培养舱中漂浮着两个相连的大脑——一个标着“凌鸢“,一个标着“13号“。
程奕的加密程序突然激活,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在全息投影亮起的瞬间,凌鸢看见数百万个自己站在无限延伸的镜廊里,同时开口说道:
“欢迎回家,ψ-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