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芬气得直跺脚,却拦不住王大娘欢天喜地地跑了。
秦老汉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眉头紧锁,终究没说一个不字。
秦时凝躺回床上,闭上眼。
脑海中,莫沉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粗布褂子掩不住结实的臂膀,沾泥的裤脚,还有那双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
这个男人,藏着的秘密,一定比她想象的更惊人!
接下来的三天,刘芬没少使绊子。
先是说家里的红布都给家宝做了新衣裳,找不出像样的盖头;
又说陪嫁的木箱锁坏了,得去镇上修,故意拖延时间。
秦时凝懒得跟她计较,自己翻出压在箱底的碎花头巾当盖头,把几件旧衣裳打了个包袱,就算是嫁妆。
秦老汉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偷偷塞给她二十块钱:“时凝,爹对不住你,到了那边好好过日子,受了委屈就回来说。”
秦时凝捏着那皱巴巴的纸币,鼻尖一酸。
这个爹虽然懦弱,对她终究还有几分疼惜。
她点点头:“爹放心,我会好好的。”
迎亲的日子定在第三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院门外就传来“突突突”的响声,震得窗纸都在颤。
“拖拉机?”刘芬扒着门缝往外看,脸上满是鄙夷,“果然是个穷酸的!娶媳妇就用这破玩意,也不嫌丢人!”
秦时凝走到门口,看见一辆军绿色的拖拉机停在院外,车斗上铺着崭新的红布,扎着两朵大红花。
驾驶座上站着个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沾着新鲜的泥土。
是莫沉!
他比她想象中更高,肩膀宽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轮廓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古井,看过来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明明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却硬生生穿出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
“莫沉来了啊。”王大娘笑眯眯地迎上去,“快,进来喝碗喜酒。”
莫沉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不了,该走了。”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秦时凝身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让她莫名地心跳漏了一拍。
“啧啧,这就是莫沉啊?看着倒人模人样的。”
“就是太寒酸了,哪有娶媳妇用拖拉机的?”
“我看时凝这丫头是瞎了眼,放着三万块彩礼不要,非要嫁这么个穷光蛋。”
围观的妇女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刘芬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时不时还附和几句。
“时凝啊,不再考虑考虑?”刘芬假惺惺地说,“老陈家托人来说了,彩礼还能再加五千呢。”
秦时凝没理她,她走到秦老汉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爹,我走了。”
秦老汉吧嗒抽了口旱烟,眼圈有些发红:“路上小心,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嗯。”秦时凝点点头,转身拿起那个小小的包袱,走到莫沉面前。
莫沉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似乎没想到她的嫁妆这么简单。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想帮她拿包袱。
“我自己来。”秦时凝避开他的手,率先登上了拖拉机。
车斗里铺着的红布很新,还带着淡淡的浆洗味,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莫沉也没再坚持,他绕到驾驶座旁,对秦老汉说了句“岳父放心”,然后发动了拖拉机。
“突突突”的声音再次响起,拖拉机缓缓驶动。
秦时凝回头望去,看见秦老汉还站在门口,佝偻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单。
刘芬站在他身后,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正和几个妇女说着什么,看口型,多半是在嘲笑她嫁得寒酸。
“她们的话,别往心里去。”莫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秦时凝收回目光,看着前方颠簸的土路:“我不在乎。”
她确实不在乎。
比起十年前那场被囚禁的婚姻,现在的一切已经好太多了。
至少,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拖拉机在乡间小路上行驶,两旁是绿油油的稻田和玉米地,晨风吹拂着,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偶尔有早起的村民看到他们,都会停下来指指点点。
“那不是秦家的丫头吗?真嫁给那个莫沉了?”
“是啊,听说就用一辆拖拉机接走了,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可怜哦,怕是以后要受苦了。”
秦时凝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却很平静。
她偷偷打量着前面开车的莫沉,他的背影很宽阔,握着方向盘的手很大,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像是常年干活留下的。
可她忘不了那个预知画面:他穿着笔挺的戎装,被人尊称“殿下”,气场强大,和现在这个糙汉形象判若两人。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快到了。”莫沉忽然说。
秦时凝回过神,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村庄,村口有几间土坯房,其中两间看起来很新,应该就是莫沉的家。
拖拉机在那两间土坯房门口停下,莫沉熄了火,跳下车,然后伸手想扶秦时凝。
秦时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烫,掌心的茧子磨得她皮肤有些痒。
“到了。”莫沉看着她,眼神深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秦时凝点点头,环顾四周。
院子不大,用篱笆围着,里面种着几棵果树,还搭了个简单的柴房。
两间土坯房并排着,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囍”字,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很干净。
“莫沉娶媳妇啦!”
“快来看啊!新娘子长得真俊!”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莫沉可以啊,这媳妇娶得不错!”一个络腮胡大叔拍着莫沉的肩膀笑道。
“就是太急了点,也不请我们喝杯喜酒。”一个大婶打趣道。
莫沉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话,他牵着秦时凝的手,走进了院子。
秦时凝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几分探究。
她挺直脊背,跟着莫沉走进了其中一间土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