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倚岚轩。
许卿枝径直走进屋,屏退了周遭伺候的下人,只留月牙在跟前。
寒风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倒衬得屋内愈发安静。
月牙看着自家小姐静坐窗前的背影,透着一丝孤寂的冷意,她心中说不出的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许卿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月牙,去把司空凌澈带过来。”
月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道了声“是”。
不多时,她便领着一位身穿浅绿襦裙的侍女走了进来。
“许小姐,你找我。”
经过这几天的扮演,司空凌澈似乎已经适应男扮女装,越发熟悉女子走路姿态。
再见到许卿枝,也没有了之前的尴尬。
若是往常,许卿枝见状定会调侃几句,此刻却只是抬眸看着对方,目光平静无波:
“七皇子,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司空凌澈微微一怔,神情认真几分:
“许小姐但说无妨。”
“我想请你引大理寺的官兵去一个地方。”许卿枝淡淡道。
司空凌澈拧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许小姐,我身手平平,若是引着官兵过去,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届时定会被当场拿下。”
他本就被大理寺追捕,这若是主动送上门,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个你不必担心。”许卿枝语气笃定:
“我会让暗卫跟着你,到了地方,他们自会护你脱身,你只需要让官兵们认定,那里是窝藏官府要犯的地方,即可。”
这人竟然有暗卫……
司空凌澈垂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审视的目光落在许卿枝脸上,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
“引去哪里?”
许卿枝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
“西郊三十里外,青禾庄。”
司空凌澈眉峰挑动,这听起来应该是个普通庄园,他沉吟片刻,点头答应。
那日在若不是这人,自己此刻恐怕早已被投入大牢。
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上。
屋内静了片刻。
许卿枝抬眸看他,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多谢。”
待这人离开,她又转头看向月牙,沉声嘱咐道:
“你去寻之前那个马夫,就说我有差事要交给他,做得好有赏。”
月牙心中有所猜测,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一炷香后,马夫拿着一张通缉令走进大理寺。
不一会儿,一队官兵便骑着马向城西门飞奔而去,若是许卿枝此刻在这里,定然能认出,他们就是之前拦她马车之人。
屋外,寒风不知何时越发凌冽。
许卿枝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品茶,茶色眸子里翻涌的寒意,竟比腊月风雪更甚。
顾知叙,你不是想要安稳度日吗?我偏要搅得你不得安宁。
青禾庄正堂。
身心舒畅的顾知叙,一把将谢含馨圈在怀中,指尖把玩着她垂落的青丝。
案上的梅子酒还冒着热气,谢含馨被他逗得眉眼弯弯,指尖轻轻点在他眉间:
“都说了别闹,仔细被下人瞧见。”
“瞧见又如何?”顾知叙低头在她脖颈间轻嗅,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得意:
“这青禾庄上下,谁敢多嘴?”
他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知叙眉头瞬间蹙起,正要扬声询问,正堂的木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
五六位身着统一服饰的官兵鱼贯而入,手中长刀泛着冷冽的寒芒。
“都不许动!”为首的官兵厉声喝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屋内:
“奉大理寺令,缉拿朝廷要犯,都给我搜。”
“放肆!”
回过神的顾知叙连忙将谢含馨护在身后,原本慵懒的眼神骤然凌厉: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擅闯本世子的家。”
“世子?”领头的男人闻言觑了他一眼:
“你是哪家的世子?”
顾知叙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回答,忽地神情一愣,眼神游移不定。
上京城无人不知,他顾知叙已战死沙场,现在若是贸然说出,无论这些人信不信,都会给他和馨儿带来麻烦。
男人见他闭口不答,不由冷笑一声,上京城就是掉下块瓦片,都能砸到当官的人,更别说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世子。
“头儿,没有。”其他人搜索一圈,未曾见到司空凌澈人影。
被叫做头儿的男人皱着眉怒骂一声,目光突然落在顾知叙身上:
“将这两人带回去,交给大人。”
他在看到那小子进入到院子后,立刻让人包围了整个庄园,怎么可能会搜不到,分明是有人故意包庇。
见官兵们径直走向他们两人,顾知叙顿时大怒,猛地旋身,一脚踹在那人胸口。
只听闷响一声,那人便像断线风筝般撞翻案几,梅子酒顿时泼在地板上,瓷碗碎裂的脆响在屋内炸开。
“反了!竟敢拒捕。”领头之人怒喝着拔刀:
“兄弟们,拿下这狂徒!”
顾知叙自幼随名师习武,寻常三五人根本近不了身。
可他此时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不一会儿,便被反扣住手臂,被迫跪在地上。
眼见又有人上前要拉扯谢含馨,他霎时目眦欲裂,红着眼嘶吼:
“我乃武安侯世子顾知叙,谁若敢动她,我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屋内空气凝结一瞬。
为首的男人神情呆滞一瞬,目光惊疑不定:
“你说……你是谁?”
顾知叙闻言脸色一变,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主动暴露了身份。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了许多,微微定神后开口道:
“我乃武安侯世子顾知叙,你们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武安侯世子……不是死了吗?还有这女人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假死养外室?
男人显然也想到这层,目光怪异的瞧了他一眼,命人将他松开:
“还请世子和这位……夫人随我们去大理寺一趟。”
顾知叙刚站起身,顿时气极反笑:
“本世子还未追究你们擅闯私宅之事,你们竟然还敢找本世子麻烦。”
男人闻言无动于衷,拱手行了一礼,语气淡淡:
“我等亲眼所见,有官府要犯躲进庄园,还请世子及夫人随我们回去调查清楚。”
说完,他忽地抬头,语气陡然冷厉:
“更何况,世人皆知武安侯世子战死沙场,你说自己是顾知叙,这里谁又能证明呢?”